李振华的请托

作品:《老岳与我(师生)

    李振华是很具普遍性的一个三代,有钱有闲,也做点正事,坏事也没停着。他跟他那堆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比,唯一特别的就是相貌,他长得英俊非凡,身量够得上潇洒,总带笑含情,漂亮得不像话,却没女气。谁不爱好看的人?李振华是我前炮友,也许比炮友再多点别的,再也许我们是有可能发展成情侣的。他后来和王艺弘交往了,我也因此和王艺弘熟识。他总说他不爱王艺弘,说这段关系不过是他们两家家长的主意,不过事情现实就是,他和王艺弘好了,我也不怪他,我们俩就算在一起,也没缺过别人,事情过去两年,王艺弘一天天对他死心塌地,我也一天天对王艺弘友情加深,不想再和李振华有什么瓜葛了。

    王艺弘虽然总和他吵架,但也不过是为了些琐碎小事,比如李振华不让她看他手机,李振华在路上看了别的女的这种。王艺弘还是带点傻气,她从来都不知道李振华在外面胡搞,或者是猜到了但拿不出证据,于是就接着和他三天两头的闹,以此来证明李振华对她的在乎。李振华当然在乎她,她有个好爸爸,能替他们家说得上话。

    有关王艺弘的家庭,大都是李振华告诉我的,王艺弘在这方面似乎缺了个心眼,连她们家是干什么的也只能说出个大概,她父母太溺爱她,只想让她过得开心,别的什么都不用他管。

    而李振华给我说这些,目的主要在于向我证实他根本对王艺弘没有感情,以此来哄我继续和他厮混。没有老岳这个人之前,我还在和他不清不楚着,我当然知道这对王艺弘不公平,虽然和李振华保持关系的人还有很多,但我至少是她的朋友。说起来也挺婊的,主要还是李振华太能纠缠,他很爱用手段,非常烦人的手段,让我拒绝不能。有次假期半夜在家睡着,门铃让他拍响,我一开门他就挤进来,正好是我爸妈去外省的时候,他就这么在我家赖了五天,逼我和他打炮,还给他当导游,把我们家那片逛了个遍。

    不可否认那段时间的确挺开心的,也挺喜欢他。况且这种事一次两次能说是被迫,然而三次五次,六次七次,我又没被绑着押着,两个人闹到最后回回都算是合奸。李振华这人很有一番造化,英俊活泼,又不止一副皮囊。但他这样玩闹,我喜欢他的时候还真觉得快乐,但后来不喜欢了,就有些看不起他。如果对方都不情愿了,还赖着不放,挺没水准的。

    之后和老岳混在一起,我就和他说必须散了,不然我就是告诉王艺弘,让她来报复我恨我,也不能再让他平白上我。李振华似乎知道我又有了人,但他也不知道是谁,问了我也不说,他就顺着我这句话讲:“平白?”他点了烟,在我面前吞云吐雾着说:“霜霜,你要什么吗?”

    “什么意思?”

    李振华道:“我可以给你钱,给你房子,给你车,这就不是平白了吧?”

    我一瞬间被泼了一盆水似的,之前种种纠缠,在他这个当事人眼里原来只是能和金钱划等的俗烂交易。他这是看不起我,我非常痛恨人看不起我。泼了他一脸的水,把他的烟也浇熄,然后走了。

    李振华从此和我彻底断掉,偶尔深夜两条短信,说一些恶心话语。

    我算是明白了,不论是什么样的男人,本质里都有猥琐、自大的成分,李振华,面上是风度翩翩,彬彬有礼,那样好的家庭,那样好的教养,上了床,还是能说“我操你操得爽不爽”,发个骚扰短信,还是能说:“我真想你,想你在床上的样子”。

    唉,这厢比较,老岳还真是有些风度。

    李振华这件事,还有老岳给我包的这件事,连起来看,我的反应似乎都过于激烈了。我好像对于钱都过分敏感,但实际上我并不缺这个东西,原因还有其他:关于礼物,关于钱,关于施舍,总能让我想起小时候哥哥给我钱让我去便利店买雪糕或者饼干的情景,那时我就坐在便利店门口的石墩子上,哥哥在我身边,看我慢慢的把东西吃完。这是我一个隐秘的噩梦。

    再回到现在,岳嵩文心肠如此狭小,总不会就因为这个包,和我再也不见了吧。

    我出了教学楼,本想着回宿舍,然而想起岳嵩文的话,在我们不欢而散之前,他是要让我去他家睡的,也让我等着他的。但后来遇上李振华,我的心情更难平静,根本是气上加气,回了宿舍,宿舍果然乱糟糟的,她们商量着去学院路吃水煮鱼,然后去汗蒸,有个女生过来问我去不去,我觉得水煮鱼没什么好吃的,尤其学院路那家,做得一般,就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走之前记得帮我关上门。”

    那女生转身就走。我放下窗帘,脱掉衣服,在宿舍里睡了一下午。

    我没去岳嵩文家里等着他,他第二天中午回去看见我不在,应该是会更不高兴。但我就是咽不下,要说之前我还能忍着他对我的轻视,因为我自己挺喜欢他这样对我,而他对我这种藏匿着的快乐并不知晓,于是我虽然处于劣势,放低了自己,但我知道我是得益的那个。现在岳嵩文突然表示,他对我那样轻视只是因为他一直把我当他买来的消费品,他是真看不起我的,这我没法接受。

    一个星期了,岳嵩文没再联系过我。我也去上他的课,然而他并没有多看我一眼,视线就算要迎上我,也不停留,就那样扫过去了。这么多天我气早消了,甚至都忘了我当初为什么和他生气,还腆着脸拿着书本去找他请教问题,他可真牛,斜着眼瞥我,当众说这位同学你问问题之前先学会听课,这些我都讲过。惹得台下哄堂大笑,我根本下不来台。

    你们看看他这个人吧,真是够坏的。

    我开始也当游戏在玩,再闹,故意穿好看的衣服去上课,喷我们之间比较熟悉的香水,在他眼前晃,但全都不起什么作用。直到一个月后,我才真正慌乱了。其实这一个月里我也曾没了耐性,不去上他的课,回来听舍友说,老岳从来不点名,我旷课那几天,天天都点。

    我当时还暗自得意,以为岳嵩文这是也在意我呢,然而这一个月一下子过去,我们不要说交谈,就是对视,也没有过次。

    我想是因为岳嵩文高傲惯了,向别人低头这种事他是做不来的,于是思索一番,决定自己先服个软,也算是敬老爱老了。真不大想承认,我真的挺稀罕他的。

    我去到他家楼下等,从下午五点等到晚上八点,期间吃了五根冰棍,岳嵩文回来的时候,我的肚子已经疼了很久。

    老岳低着眼看蹲在楼道里的我,没什么惊讶也没什么别的神情,态度挺冷漠的,跟不认识我一样,他说:“你来干什么?”

    听听,和那天我没招呼提着菜去他家的晚上像不像,他那时也问,你来干吗。

    我很想挤出一个漂亮点的表情,但是肚子好疼,我抓着那把冰棍的包装纸让他看:“吃得多了,肚子有点痛。能让我用用你家厕所吗?”

    老岳没应答,眼往电梯里撩了一下,我抢他一步钻进电梯去,靠着厢壁可怜巴巴看他,岳嵩文进了电梯按了数字。三楼到了,我狗腿的去掏钥匙开门,老岳拉住了我的手,告诉我:“钥匙换了。”

    我僵住,退回来,把举着的钥匙塞回了口袋里。

    岳嵩文从公文包里慢慢地摸索出了一串钥匙,没有几把,但的确是没有一把和我手上这枚一样的了。他缓慢地拨弄着钥匙,找出一把新的,插入了门锁。

    他先进的门,在玄关处放了包,换了鞋,回头看我:“不进来?”

    我进去了,换鞋,我放在鞋柜最角落里的那双38号的阿迪王拖鞋已经没了。岳嵩文指指上面,我从鞋柜上层,拿了一双45的,黑色的拖鞋,这种拖鞋,岳嵩文鞋柜里至少有十双。

    我使用了厕所,不意外地,看见自己那装洗护用品的塑料盒子也消失了。

    岳嵩文啊。

    我是低着头出来的,岳嵩文坐在沙发上,仍是看书,他沙发旁边有一个藤编架子,全是书,好多语言,好多种类,都有一个共同点:我绝对没兴趣看。

    岳嵩文看书的时候是全神贯注的,他总双手捧着书,异常虔诚,坐姿也是端正,他看书时只专注在书上,有人和他说话他都要皱眉,更是爱答不理,让你自觉地就不去打扰,事实上我也这样做了。我低着头穿过客厅,来到玄关,换回了我的鞋子。

    开门的声响惊动了岳嵩文,岳嵩文好像是刚刚发觉我在这里似的,抬头问了一句:“怎么要走了?”

    我说:“嗯,麻烦了。”

    岳嵩文云淡风轻地说:“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我说:“要不,老师,我改天请你吃个饭?”

    岳嵩文低头看着书页,半响回我说:“程霜,我那包没有退,你可以拿走。”

    我看他这一副样子,说:不用了,麻烦老师给别人吧。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岳嵩文真是个王八蛋啊!

    我理解了王艺弘吃着爆米花骂李振华王八蛋的情绪,并且加以学习,升级了一下:岳嵩文,老王八蛋!

    但也就这样吧,散就散了。

    我不是岳嵩文搞过的第一个学生,早在我们第一次发生关系前时候我就知道了。之前的暧昧期里,他是那样熟练,游刃有余,他完全懂得他的一切优势,还有像我这样爱年长男人的女孩子们的心理。

    要开始自白了:我的父亲不怎么爱我,对我也严厉,要不然我也不会考到这样不错的大学。他对我实在无情,我甚至不准备报答他,但童年长期的对父爱的渴望,长期的对获得长辈认可的企盼,让我不自觉地就对年长的人产生依赖。岳嵩文压上我的时候,他并不年轻,并不紧绷的身体贴着我的皮肤,他牢牢地控制着我,有时说我太吵,有时说我太静,他的声音低沉沉,冷冰冰,却有种奇异的情色,让我躁动。

    可是现在也玩完了,岳嵩文真是我的老师,启蒙了我一种新的别样的恋情,又让我走了。不过好在我的未来还很长,我可以照着他指出来的路走上一段,也许我还会找下一个“岳嵩文”,亦或者不,这全由我,不干他什么事了。

    我彻底不去上课,反正在认识岳嵩文之前我就是这样的。舍友告诉我岳老师最近都没有点名,我说好,好,不点正好,我反正也不想上他的课。

    舍友疑惑着说:“为什么啊,岳老师是咱们系有名的老师了,好多其他系的也来旁听呢。”

    我说:“他们爱听他们听,我不爱听。”

    继续挥霍青春年华,还是去泡吧打游戏,不过现在不知我是不是美丽褪减,打游戏没有人找我联机再找我问联系方式,泡吧也再没人送我好酒,来和我聊上几句。我想起来一个理论是失恋的人浑身一股衰劲儿,别说散发魅力了,但我照镜子感觉自己没什么变化。

    我将此事和王艺弘说,咖啡厅里,她心事重重地放下了蛋糕叉子,躲闪着问我:“霜霜,你说的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我收了脸上的调笑,“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以前不是不怎么关心的吗?”

    王艺弘说:“他是你的老师吗?”

    我说:“李振华告诉你的?”

    王艺弘小心道:“你,你怎么能和老师谈恋爱呢?他是你老师,还教着你呢,这、这也太……”

    我冷冷说:“我没和他谈恋爱。”

    王艺弘单纯的小脸都呆滞了:“那你们……”

    我说:“炮友,不行吗?”

    王艺弘一副特惊诧特痛心的样子:“怎么能这样啊……”

    我不耐烦打断她:“这都是李振华叫你问我的?”

    王艺弘没正眼看我,我说:“是不是李振华?”

    王艺弘不用说话,她那表情就把什么都抖搂出来了。还真是他,他诚心看不得我好过。王艺弘也真是,怎么就这么听他话呢。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听李振华说什么就相信什么,不要他让你干什么你就来干什么,我的事与他何干,轮得到他指手画脚?”

    王艺弘呆呆的,“霜霜,李振华也是关心你啊,他只是让我问问……。”

    我一口气喝尽了点的冰柠檬薄荷水,薄荷叶子都贴在嘴角,让我拿下来扔回杯子里了。然后我站起身,和王艺弘不欢而散。

    回到宿舍,我反省今天的事,王艺弘一直是那怂样,人生就绕着李振华活,她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我认识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不该反应这么大。可是没办法,我是心虚,想到李振华和王艺弘的关系、我和李振华的关系我就心虚,我总一面心虚着,一面讨厌着李振华,有时也讨厌自己。

    还想着在微信里和她道个歉,再顺便教育她一番不要那么惯着李振华,刚打开手机,发现有了一条短信,正是让我一想起就一肚子气的家伙,还携带另一个、让我一想起就逼自己转移思绪不再去想的人。

    李振华发短信说:霜霜,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和岳嵩文说说。

    原来王艺弘今天是李振华搞的曲线战术,八成还是他堂兄的事,在岳嵩文那碰了钉子,想着在我身上下手。

    这下什么心情都没,我扔了手机,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