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璟:没有。

    季启铭:那为什么要走?

    付璟感觉到沟通困难。这之间根本毫无联系。

    眼前黑影覆下。季启铭一只手牵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撑住椅背。音量低下几分。

    就算联系别人也没用,没人会敢来找你。

    乖乖待在这里好吗,璟哥哥。

    付璟:

    没错。

    原著里,哪怕全天下都知道了唐觉晓的所在,也没人敢对大反派指手画脚。而他现在的处境,又跟当时的唐觉晓有什么分别?

    付璟拧着眉移开视线:别那样叫我。

    季启铭:我以为你很喜欢。

    付璟眉头皱得更紧:我不喜欢!

    这总会让他回想到从前。

    失忆时的付铭同样是个难搞的人,擅长装可怜,把他哄得团团转。

    璟哥哥这个称呼,从一开始的排斥到习惯再到心动。他总会想起,对方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脸上挂着浅笑,一口一个唤着他璟哥哥。

    这同样的称呼再从现在的季启铭口中吐出,只让他觉得无比讽刺。

    我不喜欢。

    他沉下声音,重复了一遍。

    季启铭:

    出去吧。

    他牵着付璟起身,并没有在称呼这个问题上多加深究。

    付璟一个踉跄站起,想要挣脱对方的手。但力道太大,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朝前走去。

    他转回头,那拔断电话线的座机依然孤零零摆在原位。可惜再也不会响起。

    房门合上。

    切断了最后的画面。

    第一次逃脱失败,季启铭无疑对他生起了戒心。

    这回不光是没收手机,连卧房前都有人把手。甚至上个厕所,所有通向外边的窗户也都封死了。

    仅凭付璟自己,实在无法逃脱出去。

    而除此之外,季启铭也没有对他做更多什么。

    仅仅是让他陪着吃饭,有时候会和他聊天。

    如若不是地点不太对,他险些要以为回到了从前。那个不大却温馨的房间。

    如果是放在刚穿来的时候,付璟说不定就混吃等死接受了。

    大反派能瞧上他多好啊。不用工作,没有压力,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除了时时刻刻被人盯着,几乎没有任何不便。

    可现在不同。

    他在这个世界有了牵挂。

    正处于上升期的事业,待他很好的家人。说不定他跟主角攻受两人,现在也能称得上朋友?

    而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不想再跟季启铭面对面。

    这不堪的感情,可笑的过往。就算要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也该去往新的地点。

    而不是继续陷在这泥沼之中。

    该怎样才能出去?等季启铭厌倦他吗。

    可他甚至不清楚对方留下自己的原因。仅仅是因为眼睛?干脆做个标本送出去算了。

    付璟自暴自弃地想着。

    哗啦。

    忽然,一声巨响拉回他的注意力。像是有玻璃碎开。

    他转头去看。开门的时候,恰好跟外边门外守卫的黑衣人大眼瞪小眼。

    付璟沉默片刻:有声音,不去瞧瞧吗。

    黑衣人:我的工作是伺候好您。

    什么伺候,应该是监视吧。

    声音是从不远处的藏品间传出来的。付璟有些在意发生了什么:你不去我去。

    至少在宅邸范围内,看守的黑衣人并不会阻止他行动。只会寸步不离跟着他。

    藏品间的门半敞。推开门,见一名年轻女佣立在碎片中,手里还拿着鸡毛掸子和毛巾,慌得六神无主。

    见有人进来,更是要哭出来一般接连鞠躬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后边,不小心撞了一下。然、然后它就摔下来了。钱、钱我会赔的,不要辞退我,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呜呜呜。

    花瓶碎了。

    瞧着那一地狼藉。付璟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有些失望。因为当听见玻璃碎开的声音时,他的确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

    付、付璟先生。女佣抽抽涕涕,我求求你了,能不能帮我跟季先生说些好话。我真不是有意的。

    付璟看了眼身后跟着的黑衣人,又朝女佣道:你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下去吧。

    女佣千恩万谢地收拾去了。

    付璟重新回房,进门前倏地看向黑衣人:你要告诉季启铭?

    黑衣人:我只汇报关于您的一切。

    付璟:那刚才的你能不能当没看见?

    黑衣人不说话了。

    付璟皱了皱眉,准备先发制人。虽然他不觉得季启铭会记得那些瓶瓶罐罐,但难免会有人提醒。

    所以在下一次跟季启铭吃饭时,开门见山:我不小心摔了你一个花瓶。

    季启铭手下顿住,抬眼看来。

    付璟:藏品间的。

    季启铭转头看老吕。老吕毕恭毕敬:先生,您两年前经常去古董拍卖会。

    季启铭貌似这才记起,视线重新投来: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再买给你。

    付璟:

    看样子,似乎毫不在意摔碎的花瓶。

    这个人,好似真只是把一时生出兴趣的东西全部搜罗了回来,关在黑漆漆的房间。

    那么迟早有一天,他也会跟那些东西一样被遗忘吧。

    这个小插曲暂且过去。付璟不清楚后来有没有人给季启铭通风报信,但据他所见,那位女仆仍然留着。每次瞧见他,就会礼貌热情地向他问候。

    跟其他死气沉沉的仆从完全不同。

    大概是他身份敏感的缘故。那些仆人对他完全跟季启铭一个态度,每次见都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他是一个怪物。更别提聊天了。

    而如今,他终于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这让烦闷闭塞的生活多了一丝趣味。

    不过,小马那边依然毫无动静。

    今天是关在季宅的第十四天。

    半夜躺在床上,付璟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

    刚一开门,就听门外站岗的黑衣人询问:付璟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付璟叹息。

    一点儿个人隐私也没有。

    付璟:睡不着,去看电视。

    说完朝楼下走去。

    黑衣人紧跟上。

    下楼的时候,付璟路过书房,发现里边灯还亮着。季启铭果然又没睡。

    好像除了失忆那段时间对方作息还算正常外,最近又变得苛刻起来。

    据说,一个人生命中能吃的食物是有限的。早一步吃完,就会早一步离开人世。

    那么人一生中清醒的时间是否也是有限的?

    每天只睡两三个钟头,恐怕迟早有一天会猝死。

    见付璟视线投向书房,黑衣人询问:您是要找季先生

    话没问完,就见人继续朝前走。

    到了夜晚,宅邸里除了值班佣人外已不剩什么人。

    付璟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这个点其实也没啥好看的,他就是想给自己随便找点事做,塞一塞脑子。否则这么胡思乱想下去,迟早会把自己给憋抑郁。

    台里电视剧还是上回那个。中间一大段付璟没看,现在播到了男女主二人婚后度蜜月。

    付璟百无聊赖,难以理解每天吃吃喝喝怎么能拍这么多内容。

    突然,身侧沙发一沉。他侧头看去,见是季启铭不知什么时候下来了。

    他仅仅瞥了一眼,接着又当作没看到一般继续看电视。

    好看吗。

    耳畔响起问话。

    付璟胡乱点了下头:还行。

    虽然剧情完全没看进去。

    他发现身后监视的黑衣人不见了,大约是被季启铭安排出去站着。对方不喜欢被打扰。

    我听说你睡不着。

    耳畔男音再度响起,我有医生开的药,吃吗。

    付璟看过去:安眠药?

    季启铭点了下头。

    付璟迟疑:你不吃吗。

    季启铭:吃过了。

    付璟无言。

    大概是吃太多,体内已经产生了抗性。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起药效就不抵用了?

    起码是他刚遇见季启铭那会儿。对方半夜三更不睡觉,派人来审问他的身份。

    我,付璟道,我不吃。只是有点儿无聊,马上就去睡了。

    身旁人没再发话,但也没走。大约是准备陪他一起。

    这景象看着有些奇妙。

    季启铭,那个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的大反派,大半夜的搁这儿看家长里短恋爱喜剧。

    付璟浑身紧绷,屏幕里五光十色的画面完全没进脑子。本是下来打发时间的,谁能想到季启铭竟然跟来了。

    心烦意乱间,忽地肩膀一沉。

    一同沉下的还有付璟的心脏。他小心翼翼转过头,见对方闭着眼头靠过来,似是睡着了。

    是电视剧太无聊了?

    没想到比安眠药更有催眠效果。

    付璟扶住人肩膀,想把人挪开。这一动,青年发丝乱了几分,露出好看的眉眼。

    付璟手顿住。

    至少这人睡着的时候,便没有平时那么可怕。既没有伪装的笑容,也看不见那晦暗莫名的眼瞳。

    容貌阴美,皮肤苍白。发质偏细软,轻扫过脖颈,略微有些痒。

    看着人畜无害,像是刚毕业的懵懂大学生。

    付璟五指扫过,撩起对方的额发。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瞧见眼尾的那一粒泪痣。

    付铭。

    脑中闪过这开玩笑时起的名字,心脏狠狠一抽。

    他忽然回想起对方曾经说过的话。

    消失的前一日,那人紧紧抱着他。像是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相见。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付铭就好了。】

    时至今日,他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恐怕从那时起,季启铭的记忆便有隐隐恢复的迹象。或许是预料到这之后将会发生的一切,所以才那么急切。

    如果他当时答应了告白。现状是否会有什么改变?季启铭是否就不会记起从前糟心的回忆,仍能当那个无忧无虑的付铭。

    两人一同相处的时光,并抵不过曾经带来的影响。

    这个人,仍然深陷泥沼。

    付璟放下手的时候,指尖不经意间触过身侧人脸庞。

    无比冰冷。

    如同一具沉睡的尸体。

    翌日醒来。

    季启铭发现自己没在床上,也没在书房,而是躺在了客厅。

    估计是知道他在这里的缘故,没有仆从敢擅自进来。

    早过了预计出门时间。季启铭皱紧眉,撑身坐起。

    这一动他才发现了不对。沙发上躺着的不仅他一人。

    或者准确而言,还有一人坐在了沙发近旁的地毯上。上半身趴在沙发上,蜷曲的发丝些微挡住了脸庞,呼吸平稳。

    手被自己紧紧攥着。

    季启铭已记不太清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电视,忽然觉得电视里边的声响越来越远。

    紧绷的神经松懈,近在咫尺的体温十分熟悉。

    这一刻,记忆好似与曾经发生的一幕重叠。

    眼皮越来越沉,他不由闭上了眼。

    这之后的事

    季启铭皱了皱眉。毫无印象。

    说起来,失忆的时候暂且不论。为什么现在他也能在这人面前睡着?

    睡那么沉,即使梦中被杀死也完全不奇怪。

    季启铭没有注意到自己依然抓着身前人,垂眼注视。

    总觉得有许多无法理解的地方。

    他对这个人,曾经不过是出于雏鸟情节。而现在留下对方,也仅仅是因为生出一丝兴趣。

    感兴趣的东西就应该攥在手里,免得被别人抢走。

    除此之外,在这之上,不会有更多。

    大概是睡得不太舒服的缘故,身前人脸颊蹭了蹭枕着的手臂。

    这一蹭,嘴唇就从他手背划过。犹如蜻蜓点水,稍纵即逝。

    尽管如此,当手背接触到那柔软的触感,季启铭还是不由身体一僵。

    身体接触令人厌恶。

    由于体温偏低,他人过高的体温会让他觉得有虫子在身上爬一般难受。

    可是现在,似乎不太一样。

    心中那被忽略掉的异样感。由于难以理解,所以他选择不去面对。

    但现在,那股不适的异样正在一步步扩大存在感。

    连带着,他的心跳加快。

    这是为什么。

    季启铭缓缓低头。

    失忆时所发生的一切,那些令人陌生的感情,明明他已经找到最确切的解答。

    而那些解答,才符合他一直以来对周遭事物的认知。

    喜欢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情感。只要有权有势,又有什么东西得不到?

    所以他现在,究竟是想做什么。

    两人脸庞逐渐贴近。晨曦自窗外涌入,些微点亮这昏暗的房间。

    不知是否错觉,付璟浓密的睫毛似有晨露落上。

    季启铭五指扣得越来越紧。

    背面玻璃倒映着两人影子。在那虚影即将触碰的那一刻,浅色眼瞳忽然亮起。

    季启铭停住。

    付璟是被痛醒的。

    本来就睡得不太稳当,结果又做了噩梦。梦见自己被一只恶犬咬到了手,挣都挣脱不开。

    他气沉丹田运气发力,终于要甩掉这只恶犬时,恶犬不见了。取而代之俊美的脸庞。

    与那双漆如鸦羽的眼眸对上。付璟眨眨眼,又眨眨眼。接着猛地往后缩去。

    结果手被抓住没缩动,又整个反弹了回去。看着像是投环送抱一般。

    季启铭接住了他。

    卧槽卧槽卧槽?

    付璟手撑住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