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静妍骤然转头看着他，急忙阻止，“爷爷，你说什么呢！”

    梁怀安仍是笑，看着颜明路问：“听说你上回给我们静妍帮忙还挨揍了？”

    颜明路神色不改，再被提到这件并不十分体面的事时已无不甘和恼意，“只是见不得恃强凌弱罢了。”

    “总归是帮了我们静妍，就她那身板，那可扛不住！”他竭力夸大颜明路见义勇为的举动，“小伙子，之前帮了我们静妍这么大的忙，该请你吃顿饭好好谢谢你才是，今天正好元宵节，去家里吃完汤圆！”

    颜明路笑着拒绝，“爷爷，真不用放在心上，我和学姐也认识，顺便帮个忙，您赶紧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梁怀安也是临时起意，没有坚持。

    “爷爷，我跟颜明路聊会儿，你脚疼，我先送你去车上坐着。”

    “行行行，你们年轻人跟我们老头子没话说，我自愿退出。”

    梁靖宇和梁静妍扶着梁怀安朝停车位走去，把人送上车后两人去而复返。梁靖宇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烟，抽出一根递给颜明路，“来一根？”

    颜明路摆摆手，“我不抽。”

    梁靖宇狐疑，“上回见你还在抽呢，这才多久，准备戒了？”

    梁静妍白他一眼，“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年纪轻轻成了老烟枪，熏得牙黄口臭的。”

    梁靖宇习惯性打趣她，“你是我姐还是他姐？怎么就知道帮他说话？”

    梁静妍很快地看了眼没什么反应的颜明路，转头狠狠瞪着梁靖宇，“你再胡说？想挨打是吧？”

    梁靖宇叼着烟躲到颜明路身后，跟梁静妍绕着圈侃天儿，梁静妍气得伸手越过颜明路打他，叁人闹作一团。

    “别闹，说正事儿，”梁靖宇抽了口烟，“前几天刚接了个网站设计的项目，你有兴趣看看么？”

    颜明路愣了下，“跟我有什么关系？”

    梁靖宇皱眉看着他，“你来试试。”

    颜明路没应声，摇了摇头，“你们的项目是你们的，找我干什么，我不信你们做不出来。”

    “嘿你——”梁靖宇看他那副冷若冰霜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神情，很是沮丧，却又不肯放弃，“主要是人家提出的要求跟你高中时曾经有个想法很像，想让你试试。”

    颜明路仍是怀疑，他高中时的想法？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不可能没有新的更优解。

    梁静妍只好替他作证，“听靖宇说你之前有个对于网站设计的创意不错，真的想请你帮忙。”

    颜明路沉默着，好半晌才说：“我可以看看，但不保证能帮上忙。”

    ”没问题！”

    梁靖宇见他终于松口了，一时高兴得都没注意到拍他肩膀的手夹着烟，烟灰洒了他一身。

    颜明路蹙眉往旁边退了一步，抬手掸着衣服，“别弄得我一身烟味儿。”

    见他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梁靖宇立时不爽道：“至于吗？你这样很容易被人打的！”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狠狠抽了两口，把烟捻灭了。

    梁静妍好笑，“还是颜明路能治得住你。”

    余下两人还是笑，没有接话，又站了一会儿，梁靖宇才出声说要回去，走之前转头丢下了句：“你别多想，我就是挺怀念以前的。”

    梁静妍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颜明路，眼底有抹异样的情绪闪过，她扬起嘴角冲他一笑，跟着梁靖宇准备离开。

    路边一抹靓影往路灯下的阴影处躲了躲，收回目光，这还是秦雨露第一次仔细地看梁静妍，她实在很漂亮，总是穿着亮色的衣服，张扬大方，也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从她跟颜明路那帮子男生一起组队参加编程比赛就可见一斑。

    秦雨露不知道叁人说了些什么，只是熟悉的面孔和组合总是让她无端回忆起从前。

    想起他曾和周洋在走廊上玩闹，不知怎么被气急到反扭着周洋的双手将人按在地上，脸上满是恶劣得逞的笑，任周洋怎么说软话求饶都不肯松手。

    她抱着英语作业，却被两人堵得严严实实，站在一旁无声等了会儿他才察觉到什么，挑着眉抬头看向她，这才松开周洋起身，拍拍手笑着退到一旁。

    那时是个彻底的少年人，而现在，这种面目只有在某些特别的时刻他才会展露。

    见他大步朝这边走，秦雨露玩闹心起，躲在暗处没出声，等他越过自己，这才放轻脚步朝他靠近，趁其不备猛地跃上他的后背，胳膊紧紧环着他脖颈。

    颜明路踉跄了下，惊得浑身肌肉绷紧，反应极为迅速地抬手攥着脖子上的手臂，正要用力将人拽下来来个过肩摔，兀地听见耳后传来她细碎的笑声和“嘶”的吸气声。

    他松口气，眼里亮光一闪而过，笑着侧头往后看，她却埋头躲着不看他，“怎么过来了？”

    秦雨露声音闷闷的，“我来找你啊，不高兴吗？”

    颜明路轻笑出声，双手往后探去，托着她的大腿将她背了起来，“当然高兴。”

    绿灯转红，不远处一横排的车流皆是缓缓停在马路中间，颜明路背着她走上斑马线，秦雨露却忽然害臊起来，仿佛车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正盯着他们，急忙拍着他肩膀，“让我下来！”

    颜明路没有听她的话，握着她大腿将人往上颠了颠，“怎么了？”

    “我自己走！”

    瞥见迎面大姐促狭的笑容，他这才明白过来，脸上一热，笑了笑却没有放开她。

    “吃饭了吗？”

    秦雨露伏在他背上，一直到过了马路才抬起头，“没有，我这不是等你嘛。”

    他轻笑着侧头，正好亲在她唇角，秦雨露羞恼地又拍了他一掌，“这还在外面呢！”

    颜明路眉头一挑，笑意越来越浓。

    秦雨露见他不是朝回家的方向走，疑惑道：“去哪儿？”

    颜明路回答说：“出去吃饭。”

    终于在街边一个饭馆门口，他把她放了下来，身前冷风吹过，秦雨露双手抱胸，忽地贪恋起趴在他结实后背上的温暖，安稳惬意到不用去想其他。

    颜明路带着她进去，她看着菜单点菜，老板笑着跟他打招呼，似是熟识。

    她问：“你经常来这儿？”

    颜明路点头，“离医院近。”

    外面响起一阵热闹的烟花爆竹声，秦雨露收回目光，说：“我们吃完饭去逛庙会吧。”

    他没有犹豫，“好。”

    秦雨露已经很久没去逛过庙会了，漫天的红黄灯笼垂在檐下，头顶上鲜红的对联纸上写着豪迈大气的吉祥话，街道两旁的小摊上卖的各种饰品玩意儿也是大同小异，只是身边人不同，感受也迥异。

    她拉着他，脸上飘起一抹红霞，有些不自然道：“我们从这儿走到头吧。”

    那是条灯笼和红彤彤的对联搭成的路，游人如织，大多是成双结对。

    颜明路看到摩肩接踵的人群，其实并不太想凑这个热闹，但她想去，他便点头陪她。

    两人原本是牵着手往前，但空间狭窄，秦雨露被挤得东倒西歪，不时被撞一下肩膀，颜明路只好拉着她站在身前，尽力护着她。

    如此一来，手就松开了。

    有小孩点了个擦炮，“啪”的一声，人群一阵骚乱，两人就被隔开挤散了。

    秦雨露走了几步，忽地察觉到身后人消失了，环顾四周找寻他的身影，满眼慌乱，她想站在原地等，可后面一波波的人推着她往前，后半程就那么被推着出了那条路。

    外面要宽敞些，秦雨露站在空处回头张望，着急地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电话响了两声便很快被接起。

    “喂——”

    听筒里的声音穿过嘈杂人声到达耳侧，声音低沉又磁性，秦雨露无措道：“你在哪儿啊？我找不到你了！”

    颜明路低低笑了声，“你回头。”

    秦雨露闻言立刻朝后看了眼，身后赫然是他的身影，仿佛刚刚的分开只是她的幻觉。

    她着急恼道：“你跑哪儿去了啊？”

    颜明路抬臂搭在她肩上，“我就在你身后。”

    秦雨露狐疑，他如果在她后面她怎么会看不到，想到什么，气得重叹一声，忿忿掀掉他的胳膊，“都说了让你跟我一起了，这么大的人都能跟丢！”

    颜明路不明白她的怒气来源于哪儿，以为她是后怕，便紧紧地揽着她走。

    但她仍旧兴致缺缺，走马观花地把那一条街都逛完了。

    颜明路也不懂她怎么反应这么大，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前面路口围了一大群人，响起一阵音乐声，有人在街头卖唱，秦雨露顿了顿脚步，随着音乐声哼了几句。

    颜明路垂眸看了她几秒，骤然道：“你等我一下。”

    没等秦雨露出声，他已经钻进了人群里，歌声很快暂停，周围响起一阵哗然声。

    她看不到里层发生了些什么，音乐声已经重新响起，是熟悉的前奏，只消听一秒她都能知道那是什么歌。

    眼皮一跳，秦雨露有预感，正要摇头笑他俗气，然而，话筒里传出的低沉男声却如扑天巨浪给她重重一击，她不禁打了个战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