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接江言的路上,江屿收到一条短信。

    来信人叫程煜,自诩是陆靳臣的好哥们儿,并且附上一张照片和几行简短的文字。

    【他犯病了,没撑过去,速来收尸。】

    江屿第一反应这是恶搞,脑袋上方缓缓冒出一串问号。

    可下面带了一张照片,让他拉黑的动作滞缓些许。

    住院部信号不好,照片加载了很长时间。

    江屿关掉wifi打开流量,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这才看清图片上的人。

    是——陆靳臣。

    照片没有放大,可一眼望过去,江屿刹那间遍体生寒,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呼吸不顺。

    照片上的男人不似往常潇洒桀骜的样子,反而虚弱不堪地躺在病床上。

    脸色苍白,手腕脚踝都被束缚住,肉眼可见磨破了皮渗出大片血迹,肘弯一片淤青,看起来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他脑海中恍然闪过一句话,是男人随性松懒地承认自己有病。

    可江屿以为他在开玩笑,完全没有当成一回事。

    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了吗?

    许是他没有及时回答,那头接连不断地追问:【你还来见他最后一面吗?】

    【不然等会儿就下葬了,骨灰直接扬了。】

    江屿眼尾通红,乌黑纤长的睫毛覆上一层水光,清透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光泽。

    哪怕他知道或许不像短信上说的那么严重,但在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疼了。

    陆靳臣对他而言,是很特殊的存在。

    他骤然闯入自己死寂如水的生活,将他从窒息的黑暗中拉出来,教会他什么是爱。

    于是,少年贫瘠荒芜的心里开出一枝翠绿的芽,只为一人绽放。

    细长指尖微动,他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他在哪?】

    【程昱:a大附属医院病房1803】

    【江屿:我现在过去。】

    得到回复,程煜直接把手机砸在了罪魁祸首身上,没好气地说:“自己看。”

    陆靳臣闷声咳嗽两下,视线扫过“下葬”那行字,嘴角抽了抽。

    挫骨扬灰,不愧是他兄弟。

    他合怀疑程煜是借着发短信趁机报复。

    不过最初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得了便宜就卖乖,“谢了程哥。”

    刚买饭回来的陈越泽眼巴巴瞅着他们两个,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求知欲异常旺盛。

    “你们瞒着我干什么了?”他眼珠子转了转,平直的肩膀上穿着程煜的西装外套。

    enigma的自我疗愈过程着实迅速,加上药物控制,陆靳臣看起来精神不错。

    但身上的伤还需要接着观察。

    程煜捏起一个小笼包塞嘴里,把手机递到他手里,示意他自己看。

    陈越泽看完后连啧三声,中肯评价,“真够不要脸的。”

    陆靳臣挑了挑眉。

    他半靠在床头,蓝色头发凌乱地搭在眉眼上,鼻子挺直,薄唇惨白,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虚弱。

    深若寒潭的眸子半眯着,脑海中纷乱如麻的头绪终于找出一丝破绽。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被甩,但他了解江屿的性格,知道少年肯定又难过了。

    是怕连累他,还是自己无形中伤了他的心?

    少年于他而言,就像是浑身是刺的刺猬,被坏人伤害了太多次,一个人背负着沉重的责任踽踽独行。

    陆靳臣好不容易把人养好,雪白柔软的肚皮只朝他坦露,结果功亏一篑,又回到了原地。

    没关系的,陆靳臣想,他有的是耐心。

    山不来就他,他便去就山。

    “吃完了吗?”陆靳臣冲两人问了一句。

    陈越泽拍拍手,喝完最后一口咸豆腐脑,“用完就丢,渣男实锤!”

    两个工具人十分有觉悟,吃饱喝足欣赏够之后就圆润地滚蛋了。

    陆靳臣独自一人留在病房。

    十分钟后,病房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跟着,有人敲了敲房门。

    陆靳臣清了清嗓子,确保自己能发出声音,羸弱不堪地说:“进来吧。”

    门从外面推开,涌入一片刺眼的阳光。

    江屿呼吸不稳,站在逆光之中。

    柔和的光晕勾勒出他纤瘦的身体,衣领微敞,露出两截漂亮精致的锁骨,凌乱柔软的黑色发丝被风吹得舞动,脸上表情一如既往地清冷矜贵。

    只是微红的眼尾暴露出他的慌张。

    亲眼见到的比照片更有冲击力。

    男人没了平日里张扬不羁的傲气,穿着宽大的病服,身上遍体鳞伤,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你...怎么了?”江屿嗓子发紧,克制着快要溢出胸腔的情愫,握紧拳头问出一句。

    男人锋利的眉峰微挑,黑沉沉的眸子如同雄鹰在他身上来回逡巡,声音低沉磁性:“如你所见。”

    江屿视力不错,瞥见了床头贴着的病历单。

    “信息素饥渴症”六个大字映入眼帘。

    少年指尖微动,心底莫名发颤。

    大学上生课时,头发花白的老师戴着老花镜做了七个ppt给他们普及生知识。

    其中就包含了这个极为罕见的病例。

    据说患病率不足千分之一,发病时极为痛苦,需要每天不断汲取信息素才能得以控制。

    可陆靳臣为什么会患上这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