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作品:《君有疾,疾在卿

    这匹马的确跑得极快,横渡素兰河不久,就到了禁军营帐。

    侍从们烧好热水送到大帐中来。郁卿想尽快脱衣服洗一洗,谢临渊却站在一旁不动。

    她皱眉道:“我一个人就行。”

    谢临渊看着她的伤腿不言。

    郁卿握住外裳的系扣:“那你叫个人来服侍。”

    “朕麾下从没女子,还得上北凉给你抓一个侍婢去?”谢临渊冷声。

    郁卿指着帐帘:“那你出去。”

    “这是朕的大帐。”

    “我说出去!”

    半响后,大帐的帐帘掀起,禁军巡逻队瞧见天子走出来,纷纷伫足行礼。

    为首的禁卫问天子欲去何处,却被他暗含威胁的眼神吓出一身冷汗。

    右卫长杜航听闻,郁娘子刚来禁军营中,陛下就与她制气站在帐外。他特地跑来解围,请陛下去审战俘,免得他落面子。

    谢临渊瞥一眼大帐,皱眉赶他走了。

    过了许久,里面也没大动静。谢临渊越等越不耐烦,疑心郁卿是不是晕过去了,或是想不开做傻事了。他扭头道:“你到底还要多久?”

    “好了。”帐中传来她异常冷静声音。

    谢临渊解帘而入。

    郁卿正坐在床边。

    他拔营的速度急,也没想过郁卿真会离开牧峙,所以并未准备女子衣裙。郁卿只好套着他绣了龙纹的衣裳。

    她与他身量差距大,穿起来不伦不类,像裹着床幔般滑稽,袖子长出一截,衣摆拖在地上。

    谢临渊对着衣裳笑了一声。

    郁卿也对着衣裳笑了一下,从背后抽出一把小剪子,咔嚓咔嚓剪了他的龙袍袖子。

    “放肆!”谢临渊大步走过去,夺过她手中剪刀,“谁给你的胆子剪龙袍?”

    郁卿不解地望着他:“我是裁缝,我什么不能剪?你这龙袍是天上掉下来的?还不是织造的裁缝给你做的。”

    她一把夺回剪刀,咔嚓又修了右边袖口。两条切口平齐,正好露出她小巧纤细的手。

    地上落了两条白底绣金龙袍布料。她又弯下腰修好衣摆,放下剪子,本想取针滚个边,免得切口处勾丝严重,又觉得没必要费那个时间精力。等到城中再买一套吧。她只好先委屈自己,穿这套破龙袍了。

    可自打她从白山镇出来,就从没穿过又丑又不合身的衣裳,哪怕是脏的。

    她仰头问:“我们何时能到城中?”

    “不走官道,五日后进关。”

    足足五日,她都要穿这身滑稽的衣裳?!

    郁卿抱怨道:“果然和你同行,就没好日子可过。到了璐州我们就立刻分。”

    “朕没求你回宫!”谢临渊气得额角生疼,干脆扭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这才不到半日!

    他早该明白,郁卿就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只要他稍稍给三分好颜色,她就蹬鼻子上脸作践他。

    他绝不会再心疼她一点!

    郁卿越看身上衣裳,越别扭,想到连中衣都曾是谢临渊穿过的,恨不得立刻丢掉。谁的衣裳不好,偏偏是谢临渊的。

    她指着屏风后的脏衣服道:“陛下,帮我拿过来。”

    谢临渊看她语气不差,腿上又有伤的份上,就不和她计较使唤当朝天子的事了。

    她之前穿着的衣裳被雨水湿透,沾满污泥碎草和大片暗红血迹,到处都勾了丝,衣袖还被扯破,皱巴巴像一团废纸。

    谢临渊捏着一角,嫌弃地皱着脸:“扔了。”

    郁卿伸出手,急忙道,“拿回来!这里面缝了我的全部身家!”

    谢临渊走向帐帘:“朕给你十倍,烧了。”

    “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处置?你以为你是谁?”郁卿扶着床栏几乎要站起来。

    谢临渊的手缓缓放下,手指在布料上掐出深深褶皱,沉默地走到床边递给她。

    郁卿瞪他一眼,抢过来低头检查衣裳,脏是脏了点,破的地方还能补救,没什么破洞是裁缝不能补的。

    “还想继续穿这张脏抹布?”谢临渊打量她的袖口,阴阳怪气道,“朕的龙袍你倒是说剪就剪。”

    郁卿不接他的话,低着头道:“帮我拿水吧,我洗衣裳。”

    谢临渊实在忍不了她这等作为,伤了腿还要洗旧衣裳,她是不是就想故意折磨他?

    他阴着脸道:“朕现在就叫人去平州城中给你买五套新的。”

    郁卿觉得一赔五也行,不算亏。就是要费些劲,拆出金叶子银卷,缝到新衣裳里。比打几个布丁费事多了。而现在困得实在不想做这些事。

    她低着头嗯了声,叠好衣裳放在一旁,扭头躺到床上,闭眼道:“我先睡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为何突然又要赶他走?

    谢临渊瞥了眼方才留在帐中的伤药,盖子已经被打开了。他迫切地想看看郁卿到底还伤在何处,但除了马背同骑以外,她都不许他靠近。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哪怕他走近一点,她都会轻微后仰。他似乎也没做错什么。

    “你睡你的,朕要批折子。”谢临渊坐到案前,拿起笔,生硬道。

    郁卿就烦这点,谢临渊行事总是莫名其妙地没边界。她说了把衣裳给她,她想一个人待着。他太有主意了,难道他就不能像牧峙一样,给她准备一个帐,他自己一个帐吗?搞得她只要和他靠近一点,就得被立刻黏住,时时刻刻看见他那张阴沉幽怨的脸。他长得再好看,她看久了也容易烦。她不该听了谢临渊说送她的话心软,她早该明白,他们没法过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