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作品:《弄玉

    以后不会了。

    江泠想,叶秋水总算有了疼爱她的父母。

    他轻轻笑,又闭上眼,窗户不太牢固,寒风吹进来,冷意刺骨,江泠咳嗽两声。

    一声轻响,门忽然被推开。

    江泠睁开眼。

    他背对着房门,瑟缩在榻上,面朝着墙,听到动静,没有转身,他也不在乎来的是不是歹徒了,反正家徒四壁,没有东西可以掠夺,他身体残疾,人牙子都不屑得拐卖。

    脚步声渐渐靠近,停在榻边,江泠目光顿了一下,眼底掠过茫然。

    身后的人蹑手蹑脚地爬上榻,安静许久,江泠突然感觉有一双手揽住了自己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

    他顿时僵住,呼吸一滞。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泠不敢回头。

    他定定地盯着漆黑中虚无的一点。

    “江泠。”

    背后的人唤道,声音闷闷的。

    江泠听到了叶秋水吸鼻子的声音,她低声说道:“如果你下次再将我丢掉,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叶秋水憋了一肚子的气,她气势汹汹地回到家中,想找江泠算账,可是远远瞧见家里黑漆漆的,连灯都没有点,江泠躺在角落,蜷缩着,像一只蚌,将自己藏在壳里,她突然生不出气了。

    她如何不知,江泠觉得自己身体不好,又腿脚不便,惹人嫌弃,怕自己会连累她,怕她错过这样好的机会。

    今早出门前,他给她穿衣服,扎头发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叶秋水心里很难过。

    但她还是很生气,气江泠总是小瞧她,将她推开。

    寒风呼啸着撞击窗户,屋子里冷得同冰窖一样,叶秋水打了个喷嚏。

    江泠转过身,他坐起来,沉默地盯着她。

    刚才她说,若再将她丢弃,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她回来了。

    江泠心里的情绪很复杂,惊讶,不解,与欣喜。

    这情感,像是火苗一样,在亲眼看到她的一瞬间,愈来愈浓。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欣喜,控制不了自己的期待,就是这么的卑劣。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叫嚣着。

    她回来了。

    没有离开他。

    叶秋水神情埋怨,瓮声瓮气地说:“我讨厌你。”

    江泠没有辩驳,只是看着她。

    叶秋水继续道:“讨厌你自以为是,自作主张。”

    她现在会说很多四字成语,换做以前,江泠都会夸她,但他现在只是沉默,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黑暗中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叶秋水觉得他的呆怔中一定还有责备,他在无声地责备她,责备她回来,可是那又怎样呢。

    叶秋水又道:“真的很讨厌你。”

    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什么都不和她说,便做下决定,他凭什么笃定,她就一定会和吴靖舒走?

    江泠还是没有说话。

    叶秋水气坏了,抓起他的手狠狠咬一口。

    她咬得很凶,牙尖嘴利,江泠闷哼了一声,吃痛,微微皱眉,但他没有躲,任由叶秋水在他手背上留下两条牙印。

    娇蛮,霸道。

    咬完,她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下口太重了。

    江泠垂着眼眸,对上她的视线,屋里静默许久,他伸手,搂过她。

    毫无预兆,叶秋水有些懵。

    少年身躯冰凉,一开始只是握住她的肩膀,接着便收拢手臂,紧紧抱住她。

    江泠埋首在她肩侧,抱得很紧。

    “别讨厌我。”

    他声音沙哑,低沉。

    别讨厌我,别不要我。

    叶秋水忽然察觉到他在抖,肩膀轻颤,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脖颈上。

    叶秋水愣住了。

    江泠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无声地落泪。

    这是叶秋水这么久来第一次看到他哭。

    父亲死时他没有哭,平静地收尸,母亲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一言不发,家中产业悉数被夺走,被骂不孝,他也没有与他们争辩。

    江泠从爹娘将他抛弃后,他就做好了以后一个人的准备,其实他原本就没有奢望叶秋水能陪他多久。

    吴靖舒与他说起要认芃芃做女儿时,江泠除了片刻的惊诧外,之后都很平静,芃芃那么好,自然值得那么多的人喜欢。

    但是,她回来了。

    叶秋水本来还有些生气,现在是一点也没有了。

    她伸手,回抱住江泠。

    “哥哥。”

    “我们以后不分开,好不好?”

    江泠点头,下颌轻轻蹭在她的肩膀上。

    “好。”

    他说:“再也不分开。”

    第51章 成长 “兄妹两的感情似乎更好了。”……

    元月最后几日, 吴靖舒随丈夫一同回京,曲州的雪停了,道旁春水融融, 一片新生之气。

    城门外站着许多人,王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颤声道:“阿舒,今日一别, 你我不知何时还能再相见。”

    “好了好了。”吴靖舒眼中也含着泪,见她这模样, 哭笑不得, 拍拍好友的肩膀, “又不是生离死别, 咱还活得好好的呢,什么时候你也来京城,找我叙旧。”

    王夫人捏着帕子, 掩面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