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壬倒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长睫毛在光中轻颤。

    宁妄咽了咽口水，慎重地在她的黑眼圈上落下第一笔。

    刷子轻柔地落在肌肤之上，已经被晕得很薄的颜色一点一点地叠加在黑眼圈上，来来回回的，又因为握笔的人不是那么有把握而轻颤，让人觉得痒痒的。

    顶着柔和的春光，宁妄上了一层又一层，给自己化妆都没有这么耐心过。

    直到那黑眼圈被遮得一点都看不见了，她才停下动作。

    她刚一停下，一直闭着眼的人就倏地睁开了眼。

    因为昨晚没休息好的眼睛此刻在休息过一阵之后终于带上了自己本身应有的湿润，配着那在光下更加清澈的琥珀色的眸，就像一滴流动的松脂滴答一声落在了宁妄的心上，带着松柏类特有的浓厚香气，把她的整颗心都细细包裹起来。

    手里的那只遮瑕笔一下没拿住，掉在宁妄的腿上，她连忙低下头去捡，却听见了一声气声。

    很小很轻，像是谁的轻笑。

    她把那笔塞回给小李，站起来，“那个好了，剩下的小李弄吧，我先去上个洗手间。”

    许壬看着那个匆忙离开的背影，浅浅地笑了下，拿了个粉饼打开借着里面的镜子看了眼自己的眼下，“遮得还挺好的。”

    一边的小李一直没看懂许壬姐的各种操作，终于在这个春光之中看到了许壬嘴角边的笑容之后，联想到昨天晚上许壬突然要赶回来就为了送一送朋友收养的小孩。

    脑子里的各种猜测和想象往另一个她从未设想的方向滑过去，醍醐灌顶般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艹，许壬姐喜欢宁老师啊？

    这……要不要告诉李丹姐啊……？

    “继续吧。”许壬把脸面向小李，对她说。

    “噢……”小李还沉浸在自己刚刚猜测的余震当中，慢半拍地答道。

    “注意点，别把遮瑕给弄没了。”平时一向不重视这些的许壬突然加了句。

    小李这下真的有点憋不住，一边往许壬脸上上粉底同时小心避开眼下，一边斟酌犹豫着开口，“那个，许壬姐……”

    “说。”

    “你……”

    许壬看小李憋了好久也没憋出下文，脸上那表情纠结得有点难看，“直说。”

    “姐，你是不是喜欢宁老师啊？”小李环顾了一圈四周，确认没人，这才凑上去小心翼翼地提出这个问题。

    按照许壬一贯的性格来说，她甚至都没想过许壬会回答她。

    但许壬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了句，“是。”

    ……

    这，这么直白的吗？

    “怎么，你有意见？”许壬又看了她一眼说道。

    “没有！”小李连忙摇头，她哪敢有意见啊！

    “暂时别告诉李丹。”许壬看她那个慌张的样子不放心地加了句。

    “啊？”小李崩溃了。

    完蛋了，这下要两头不是人了。

    “放心，没事。”许壬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没这么快。”

    至少也要等到这只鸵鸟从沙堆里抬起头，意识到自己也确实喜欢她的时候才可以。

    不过应该也快了。

    第四十六章

    看着镜子里脸色已经变成淡粉色的自己，宁妄鞠了一捧水泼到自己脸上，想要降降温。

    做了这么多年的女海王，她还以为自己见惯了花海已经不会因为这些脸红了，没想到碰到喜欢的人之后一直都在各种给自己降温，恨不得拿着两个冰贴贴脸上随时保持降温状态。

    万一让许壬那个直女都看出来了，那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唉……”

    她对着镜子叹了口气，拿纸巾擦干脸，整理好头发，再走出洗手间门口的时候已经跟个没事人似的了。

    等她回去，许壬的妆也弄好了，鸭舌帽重新扣上，口罩倒是摘了下来。

    从一个航站楼到另一个航站楼还得坐一小段接驳车，车快要到的时候，许壬忽然扭头问宁妄，“那个墨镜，你有没有带在包里？”

    宁妄点头，跟着立刻补了句，“我想着这么早起怕眼睛不舒服，刚好我昨晚拆了就放在桌子上，我就顺手拿上了。”

    骗人的，真实就是谁收到喜欢的人送的礼物不想炫耀呢。

    “戴上吧。”许壬说。

    “啊？”宁妄抬头看了眼刚刚虽然出过太阳，但现在有点阴阴的天色，“为什么？”

    许壬没回答，只是看着她沉默地坚持。

    行吧，谁让礼物是别人送的呢。

    宁妄从包里掏出那副墨镜来，戴到脸上，接驳车也差不多要到航站楼门口了。

    “好看吗？”宁妄问。

    “好看。”许壬说着伸手给她扶了一下被戴得有点歪的眼镜。

    ……直女你又来！

    宁妄在墨镜后面默默闭上了眼。

    这痛苦的甜蜜谁懂啊！

    这墨镜镜片并没有宁妄想象得那么不透明，许壬透过镜片看见她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还有点疑惑，“怎么了？”

    “没事。”宁妄睁开眼装作刚刚无事发生，“走吧。”

    拿着东西下了车，刚走到航站楼的门口，许壬就又被粉丝团团围住了。

    已经经历了两次相似状况的宁妄这一次内心平静了很多，不凑热闹地落在整个粉丝大队的最后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之前露了几次面，这次居然有两个没挤到前面的许壬粉丝转过身对她拍了几张照片。

    宁妄突然明白刚刚临下车之前许壬为什么让她把墨镜戴上了。

    这不会就是许壬口中的“能用得上”的机会吧？

    等到了休息室，吃早餐的间隙宁妄开玩笑地问了句，“许老师，你昨天说能用得上果然我今天就用上了，你说的该不会是这个吧？”

    正在咬面包的许壬看了她一眼，“算是吧。”

    “……”宁妄总觉得这一眼有些意味深长，而且，“算是”是什么意思？

    是还是不是啊？

    吃过早餐才十点多一点，许壬和宁妄一人抱了一台笔记本坐在窗边的座位上，各自处理着手头的工作。

    宁妄之前还欠了两首歌的歌词没写完，最近忙得不行，难得有这样明媚春光又空闲的时候，戴上了隔音的耳机就开始写。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她还以为是快要登机了小李来叫她们，一回头却看见安平呲着大牙一脸高兴地站在那，“宁妄！好巧啊！”

    宁妄先是瞟了一眼旁边还在认真工作同样戴着隔音耳机的许壬，好像没发现？

    接着才嫌弃地看向好友，“你怎么在这？”

    安平听出她话里的嫌弃，“嘿！我怎么不能在这！”

    她紧接着瞥了一眼旁边那个背影，压低了声音，“你这个恋爱脑！”

    “滚。”宁妄恨不得一脚给人踹开，“你到底在这干嘛？出差？”

    “算是吧。”安平撩了下头发卖了个关子。

    ……

    一个早上听了两句算是，前一句是喜欢的人说的她还不好说什么，这一句……

    她伸手掐住安平的肩膀，“算个鬼，你说不说？”

    “啧！”安平甩开这女人的魔爪，“你对我能不能有你对那些女人万分之一温柔啊宁妄！”

    “我再说一遍，”宁妄看着她那样子就想笑，“不能。”

    “说不说啊你？”

    “说说说。”安平晃了晃手里的飞机票，“跟你去一个地方。”

    “啊？”

    “监工啊。”安平说，“怎么也算我自己的钱啊。”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旁边依然不动如山的许壬，凑到宁妄耳边，“还有监视你这个恋爱脑，别对直女太上头了你。”

    “……”宁妄一时语塞。

    很想骂她一顿，但她说得又没错。

    安平本以为会等来宁妄激烈的反驳或者一句骂，没听到还有点不习惯，故意夸张道，“不是吧宁妄，你还真恋爱脑啊！”

    “滚！”宁妄听她这语气气不打一处来。

    不想再听好友在这说不中听的话，宁妄伸手轻轻在许壬的肩上拍了拍，许壬感受到她的拍拍按下保存键摘下耳机扭头，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怎么了？”

    “遇到个熟人，给你介绍一下。”宁妄看着她，刚刚心里被安平撩起来的烦躁劲舒缓了不少。

    许壬点头，转过身看见那人的脸，“安老板？”

    还没来得及溜走的安平：“……咳，好久不见啊。”

    宁妄眯起眼，狐疑地望向安平，“你们认识啊？”

    “嗯。之前李丹姐带我跟安老板聊过综艺的事情才定下来的，”许壬看了眼尴尬的安平，又看了眼正在咬牙切齿的宁妄，“你们，朋友？”

    “嗯。”宁妄笑着，后槽牙都咬碎了，“好朋友啊。”

    听着宁妄那个语气，安平觉得自己很快就寄了，默默地往许壬的那边挪动了两步，试图用“你别乱来啊你喜欢的人在这呢”来限制宁妄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