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作品:《春诱

    他脸上几分笑意,很愉快。

    晋子瑾一时间眉眼阴郁,然而声音依旧虚弱,“我只是腿疼,不是死了。兴怀。”

    晋兴怀笑出声,“太子皇兄,你现在,有区别吗?”

    东福在旁,忍不住脸上的阴沉,“二殿下,太子殿下身体虚弱您也不能如此不敬。”

    晋兴怀又是几声笑,“我哪里有不敬,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吗。皇兄为了那个南赵公主,”他摊开自己的右手,掌心一道箭矢留下的疤痕,“如今我这手上还这么大个疤。动作起来都不似从前利索。我怎么能放得下呢。”

    晋子瑾闭上眼,淡声,“你若是觉得手上留个疤不够,下次我给你留在脑门上。”

    晋兴怀看向他,“太子皇兄。这个南赵公主于你有何用,你莫不是通敌?”

    “我说过,兴怀。知道的太多,容易早死。”

    晋兴怀忽然扬声大笑起来,“皇兄啊,皇兄,你从前总是一副软弱无能的样子,怎么如今这样凌厉起来了。都虚弱成这样了,还挟我性命。”

    “因为发觉你是个废物。”

    晋兴怀转瞬收敛笑意,神色阴戾,冷笑一声离去。

    晋子瑾抬眸看向他,“兴怀若是觉得我病了,就能任由你为所欲为的话,就尽管去做。但接下来的后果,也要考虑清楚。”

    晋兴怀当然知道,他只是腿疼得半死不活,不是真死了也不是不会下令了。

    他很难摸透晋子瑾,不会去冒险。

    否则,他与虞珧的事,他早就禀给晋文偃了。

    晋兴怀离去。

    晋子瑾闭上眼轻轻喘息,像是已经花掉了所有的力气,脸色又苍白几分。

    东福看着他,忧虑至极。

    即使年年如此,可年年都一样的凶险。殿下总是会反反复复的病,一日比一日虚弱,次年半年才能恢复过来。

    今年殿下的身体看着是健康了许多,生病少了。可一到冬季,实在难说。

    “殿下,真的不必叫公主来陪您吗?”

    “兴怀盯着她呢,来我这里,要如何解释?”他的声音似乎更虚弱了,说完就不再开口。闭着双眼,只余呼吸的起伏。

    东福只能放弃。

    若是公主真因二殿下出什么问题,殿下又要忧虑许多。

    郦芜来过许多次,晋子瑾都未让她进屋,让东福送她离开。

    风回殿虞珧坐在屋里抱着小瑾在煮茶的小炉旁烤火,波波也蜷在一旁感受炉火的温暖。  围坐着的,还有连华、阿东、阿西。

    屋外下了一层薄雪。

    虞珧忽然站起身,抱着小瑾走到窗边。

    窗外的雪色很美,雪地上还有他们走过留下的脚印。

    虞珧将怀里的小瑾抱得严严实实,怕让他受到任何一点寒气。

    她想着昨夜里,小瑾坐在床上一直紧紧抱着她。

    “阿珧,你抱着我。”

    “好。”

    他的手冰凉,明明是在屋里,脸颊也冰凉。他像是想让她融入到他的身体里,这样才能缓解他身上源源不断的寒意。

    阿东、阿西都有些忧愁在脸上。

    他们常常去东宫,殿下的情况,他们都知道。如今外面下雪了。

    阿东忍不住道:“不知殿下怎么样了。”

    虞珧回过头,“太子殿下吗?”

    阿东应声,“是啊。殿下最难受冬季。他从前受过大寒,一到冬季就很痛苦。”

    虞珧蹙眉,有些担忧。可连华说过,她不能离开这里。

    郦芜没有告诉她的,连华告诉了她。

    她被幽禁了。

    她知道,郦芜是为她考虑。如今这幽禁的日子却能这样自在,都是因郦芜……与太子。

    她不明白太子为何帮她。

    她觉得太子是个性子很冷淡的人。

    她问阿东:“我能去看看太子殿下吗?”

    阿东眼前一亮,转而又苦了脸,“您没办法离开这里。”

    连华手中的小木棍戳了戳火炉中的新柴,“虞氏不是与奴婢换过身份么。您就换上奴婢的衣裳,而后去见皇后娘娘,想是没人会在意奴婢这样一个小宫女的。”

    阿东、阿西都倏地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哇!连华,好办法呀!”

    连华被两人赞美的神色和语气夸得有些脸红。

    虞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西拉住,从窗边离开。阿东催促着连华去取衣裳。

    连华站起身,离开回屋里取来自己干净的冬衣。外头下雪寒冷,她特地挑了套最保暖的。

    阿东、阿西跑出屋去。

    虞珧在屋内将衣物换好。

    连华整理着她领口的衣襟,防止钻风,“应该不会冷的。奴婢这套可厚实了。”

    虞珧点头。

    换好衣物,虞珧将小瑾交给连华,让她抱着烤火。

    连华虽感无语但还是接过来,保证不会让它冷到。

    虞珧放心地出门,叫着阿东带自己去静和宫。阿西回了屋里,与连华继续烤火。

    一路踩着地面薄薄的积雪,离开寒露宫。

    阿东不放心地问虞珧,“外头冷吗?”

    虞珧的脸颊与鼻尖冻得有些许泛红,摇摇头,“快走吧。”

    静和殿里,郦芜跪坐神龛前的蒲团上,依旧在向神灵祷告。

    但她显得心不在焉,满脸忧虑。

    没一会儿,她就停了下来,抬头看着身边的流珠,“他不让我进去,流珠,他可是还是在怪我?”

    流珠局促无措,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娘娘,您不要多想了。或许殿下只是在休息。”

    郦芜垂下头,极其的自责与痛苦。忽而,殿外近春跑了进来,俯身在她身侧,轻声耳语,“娘娘,虞氏打扮成连华偷偷过来了。她想去看看殿下。”

    郦芜倏然睁大眼,握住她的手,“快让她进来,莫在外头冻着,快去!”

    近春应声,回身疾步离开,将在殿外等候的虞珧带进屋里。

    郦芜见虞珧,握住她因外头寒气而带着凉意的手,“好孩子,你怎么过来了。寒露宫那么远,要冻坏了。”

    虞珧道:“娘娘与殿下都很照顾我,听闻阿东、阿西在挂念着殿下的身体,我便想着是否也该探望一下。”

    郦芜叹气,心中又感疼惜,“你这孩子啊。”

    她吩咐流珠去准备一身静和宫大宫女的冬装,拉着虞珧进内殿,给她倒了盏热茶,“快暖暖身子。”

    虞珧见郦芜坐着些微愣神。有心事的样子。

    “娘娘在担忧太子殿下么?”

    “阿瑾这孩子,一直不让我探望他。我想,他应当愿意见你的。”

    “我吗?”

    虞珧不解,如何不愿见皇后娘娘,还会愿意见她。

    郦芜未再与她说得更明白。

    待流珠取来衣裳,让虞珧又换了身,摸摸她的手,“殿中要暖和许多,换衣裳不觉得冷吧?”

    虞珧点头,“不冷。”

    郦芜便带着她去东宫。

    虞珧一路跟在她身后,低着头。倒是无人在意。

    东宫晋子瑾的寝屋门前,积雪已经都扫去。

    冬日谢了绿意的东宫,一片冷寂。

    门边是东禄在。

    见到郦芜,无奈,“娘娘,天气寒冷,您回去吧。殿下不欲见任何人。”

    郦芜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她回身拉住虞珧,拉着她走上台阶,“阿珧也不见吗?”

    东禄看着侍女打扮的是虞珧,一下犹豫住,“公主怎么来了。”

    他左右为难了片刻,“娘娘、公主,随奴才进来吧。”

    郦芜握着虞珧的手,跟在东禄身后进屋,忍不住些许不满地嘀咕,“真是的,他身边的人对待你与对待我都不是一个态度。你来不用禀报,自作主张都能放进去。这小子。”

    东禄听着,静默不语。

    虞珧仍是不明白。她觉得,皇后娘娘说得一定不是她。

    屋内,东福见东禄进屋,身后还跟着人。从内室里出来,看到了虞珧与郦芜。

    他惊讶于虞珧的出现,行礼,轻声道:“公主,皇后娘娘。”

    他让虞珧进了内室里,郦芜被拦住。

    虞珧不禁回过头,见东福在与郦芜说话,未多想。

    东福道:“皇后娘娘,您就还是在外头看吧。”

    殿下那个样子,娘娘看了得多心疼。到时又要自责那些曾经的事。殿下已经不想再回想那些事了。

    郦芜望着走到晋子瑾床前的虞珧,放弃了进去看一眼的想法。

    既然都不让她进去,她也只能作罢。

    阿珧看过,就当她看过了。

    虞珧走到床前,见晋子瑾在昏睡。他脸色很苍白,唇色苍白泛青,发丝散着,鬓边的一些短小碎发被汗濡湿。

    她往外间看去一眼。东禄已经不在屋内,东福还在与郦芜说话,听不清在说什么,无人看向这里。

    她便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抚摸上晋子瑾的脸颊,她发热的手感受到的是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