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赶山记 第61节

作品:《四时赶山记

    第61章 大生意

    “二位老板, 不说别的,我这处单松子就有一百五十斤。”

    带下山的二百斤松子,各家皆留了些自吃或是送人的, 余下的仍有三口袋, 一口袋五十斤。

    他知廖、葛的来意, 诚心道:“咱们本就相熟,方才不过看出蹊跷, 顺口提醒罢了,不若老板还是依着先前所说,只再进些松蘑和榛蘑,我拿来的皆是干晒透了的, 装袋走远路入关也不会生霉,全是今年的新货。”

    葛易得了霍凌相助, 不再是先前客气却冷淡的模样,见霍凌不仅不因他们提出包圆货物而喜形于色, 反倒很是会替他们周全考虑, 越发有好感,一步向前道:“小兄弟不必担心,这也是我和老廖前两日商量出的结果, 本就说定你手里有多少松子,我们都一概收走的。”

    只是今日来集上,恰好撞见那株“四品叶”横空出世, 差点打乱他们的计划。

    要真是买了那株假参,除却回程的盘缠, 怕是买蘑菇的银子都不够了。

    想想那会儿真像是被魇住一般,耳畔压根听不见别的声音,唯独想着要往上加价, 拿下那株参。

    霍凌看出葛易所言不作假,不禁问道:“记得廖老板说过,不做松子生意,这东西沉得很,不似干货轻便,怎突然改了主意。”

    廖德海也不藏着掖着,“我们也不打算卖生松子,确实费力又薄利,一般都是有些规模的商队,雇上车马运上千斤入关,那还能有些赚头。”

    “那是……”

    “不卖生松子,而是将松子榨油再出手。”

    颜祺卖出几个馅饼,听到这话,不由转了转头。

    松子摸着就油乎乎的,能榨油不稀奇,只是没听说关外谁家吃松子油的。

    守着满山松子的当地人都不吃的东西,恐怕是不怎么好吃,或是拿来榨油并不划算。

    “松子出油少,比不上菜籽、芝麻和花生。”

    霍凌说的这几样,都是现如今市面上在卖的素油,其中菜籽价最廉,家家都吃得起,花生和芝麻种的人少,就贵一些,农家吃这两种油的,多是家里本就在种的,扛去油坊榨油只需给个工钱。

    霍峰插话道:“以前我们也试过松子榨油,那玩意拿来炒菜一股子松树木头味,奇奇怪怪的。”

    他费解道:“你们可别是被人忽悠了。”

    廖德海和葛易干咳两嗓,该说不说的,这关外汉子说话就是实诚。

    前者解释道:“松子油能治病,不炒菜,直接喝。”

    “直,直接喝?”

    霍峰哽住,有点想象不出那是什么味道。

    “嗐,我们也想不通,反正就是富人养生的那套说辞,总归卖得出就行。”

    葛易摆摆手道:“出油少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

    一直留在原地没走的侯力反应过来,笑道:“出油越少,说明越金贵。”

    “正是如此。”

    廖德海这时才注意到霍凌摊子上还有一个人,观其穿着打扮,显然不是山中村户,遂问道:“这位是……”

    霍凌怪自己先前疏忽,忙介绍道:“这位是镇上的侯掌柜,也是我这处的老主顾了。”

    彼此皆是场面人,寒暄几句后,看起来已如同老友重逢一般熟稔。

    生意做成,颜祺也趁暂时没人光顾馅饼生意,洗去手上的面粉来帮忙。

    琳琅满目的山货挨个过秤,路过的人都看得出这是做成大生意了,有那好事的,驻足来看。

    廖德海和葛易注意力全在眼前的货上,前者拿出一个揣在怀里的小册子,舔了两下袖子里的秃毛笔,霍凌报一个数,他就记上一笔。

    后者则在秤旁边,霍凌称一个,就给他看一次,等葛易点了头,廖德海才继续往下记。

    “松蘑十斤,榛蘑十二斤。”

    听着不多,可别忘了都是干蘑,得七八斤的鲜蘑方能出一斤干蘑。

    也就是说五人在山中半个月,这两样蘑菇也是摘了近二百斤的,只是一晒干就不出数。

    正因如此,干蘑的价格是鲜蘑的数倍。

    鲜嫩的松蘑和榛蘑,现今市价是三十文左右,干蘑一斤就能卖到一钱多银。

    侯力以食为天,蹲下来抓了一把榛蘑放在鼻子边闻,陶醉道:“今天不吃到榛蘑炖小鸡,我怕是要睡不着觉。”

    众人皆笑了笑,葛易也咂咂嘴道:“侯掌柜说得我也馋了。”

    侯力大方道:“这有何难,我和几位投缘,一会儿做完生意,不如就去我家吃顿便饭,我家的厨子过去在全宾楼颠过勺,手艺还算是拿得出手。”

    全宾楼也是保家镇数得上的酒楼,只是不如聚仙楼。

    霍凌记得侯力曾提过,他花了几十两银子挖这厨子,一个月又给五两月钱,不然人家本要回老家开食肆的。

    要么说手艺人饿不死,会做饭的到哪里都吃香。

    厉害的能进酒楼或是高门大户掌灶,平常些的也能在市井之上支个摊子,卖些小吃食。

    闻着新出锅的馅饼香味,联想到刚刚心里在想的事,霍凌往颜祺身边站了站。

    小哥儿见状想了想,小声问道:“你也饿了?”

    他道:“我去做馅饼,吃不吃?”

    霍凌浅笑摇头,轻轻摆弄他垂在一旁的手指尖。

    “不饿。”

    两人见缝插针地亲近一瞬,好在没人注意到。

    称五味子的时候掉出来一些,离得近的都蹲下一粒粒往回捡。

    等到廖德海在册子上记满一页,账也差不多算完了。

    他们一下子要这么多,霍凌当然给了让利,两相欢喜。

    “松蘑和榛蘑一斤一钱,另有干的羊肚蘑五斤,按七十文一斤算,一共是……”

    拨着一个随身带的小算盘,上面有根绳子,用的时候直接挂在脖子上,蹲下来后正好放在膝头。

    像他这般随走随算的走商有许多,虽说能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心算的本事不会差,带个算盘总归更保险。

    最后一枚算珠归位,他道:“二两五钱余五十文。”

    之后绕过装蘑菇的口袋,找到装松子的,继续道:“生松子一百五十三斤,十三文一斤。”

    这部分是一两九钱有余,将近二两。

    大宗看罢,还有零散几样,斤两过于不足的,霍凌他们这次压根没带来,想带也没地方放。

    草席上除了松子、干蘑和野参外,尚有五味子、天麻和灵芝。

    “五味子三十斤。”

    “天麻十五斤。”

    “赤灵芝十八朵,紫灵芝十二朵。”

    ……

    廖德海的算盘拨出火星子,噼里啪啦好一阵。

    晒干的五味子按着个头,市价三十八文到四十文,霍凌带来的这批绝对是能卖到四十文的,他给廖德海与葛易按三十五文算。

    倒也不是纯为了人情让利,原本批发与散卖价钱也是不同的。

    天麻上回廖德海已买过,那次没和葛易一起,两人是分头进货的,拿回去后一比对,廖德海手里的天麻明显比葛易的要好。

    “灵芝季过了,下次又要等明年。”

    葛易小心捧起一朵最大的赤灵芝,因为已经晒干了,不用担心碰碎。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他满意地摸了摸。

    “明年该轮到灵芝的小年了。”

    霍凌顺手弹去一朵灵芝盖子上沾的草叶。

    “小年也好,小年产量少,价钱高,你这等有经验的赶山客如何也不会少赚。”

    只是对于他们走商而言,就得多备点本钱拿货。

    “都算完了。”

    廖德海抬起袖子不甚讲究地擦把汗,把算盘摘下来往地上一丢。

    这东西一直挂着,坠得他脖子疼。

    “五味子一两余五十文,天麻四钱半。”

    灵芝最麻烦,按照个头不同先分开,再论斤称,合在一起是三两八钱。

    到此为止,已经是九两八钱有余,将近十两的山货。

    廖、葛二人最后将目光挪到“灯台子”上,趁还没人来问,他俩先问霍凌多少银钱能出。

    “十五两。”

    “灯台子”没那么金贵,年年参季白龙山都要出不少,价钱上没什么争议。

    显然买主也觉这价钱合适,一拍即合。

    “也别算零头了,凑个整,三十五两,跟我们去钱庄换银子。”

    几十两的生意不算小了,他们出门也不会背着几十斤的铜板或是硌人的银锭子,多是带一些散钱和银票,随换随用。

    “是要铜子还是银子?”

    “要铜子,我们三家要分账,这趟进山我是做把头的。”

    “好。”

    廖德海一口答应,他留葛易看货,霍凌则跟着廖德海就近去钱庄取钱。

    为了装铜子,霍凌提走一个空了的背篓。

    侯力还没走,和葛易聊了起来。

    “卖馅饼嘞——五文一个三鲜馅饼——”

    颜祺目送霍凌离开,见汉子走到半路还回头冲他扬扬眉毛。

    他忍俊不禁,笑到一半有人买饼,赶紧低头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