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作品:《假救世主,真白月光

    他们停了下来,交换了最后的一个吻。

    此时心事,以吻封缄。

    这个吻绵长又苦涩,一如五月广场上二人的第一个吻。

    季斯时感受到拥抱着自己的人力度越来越轻,呼吸逐渐放缓,最后消失不见。

    下辈子见,哥哥,我的爱人。

    时鹤鸣的葬礼办的十分简单,没有盛大的场地,没有众多宾客,只有插满白花的灵堂和几位好友。

    宁昫宸他们都来了,站在一边看着季斯时捧着时鹤鸣的照片走进来,将一枝开的正艳的野山桃放进棺材里。

    整场葬礼谁都没有说话,大家都沉默地看着前面的季斯时。

    从时鹤鸣走到现在,季斯时没说过一句话,他不肯吃东西,也不肯睡觉,只一个人整宿整宿地抱着那张画望着月亮。

    他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状态,他的心被剜出个大洞,每当想起哥哥的时候,风就从洞里刮过去,刮出呜呜的泣音。

    葬礼结束后,季斯时拒绝了所有人的安慰,抱着骨灰盒往外面走,他走了很久很久,久到鞋跟都磨破了,才走到地方。

    还是那座山,那座承载了他所有快乐与绝望的山。季斯时在地上挖了一个半人高的坑,抱着骨灰盒躺了进去。

    哥哥,对不起啊,我又骗了你。

    哥哥,我说过,你是我与这世界唯一的锚点,你不在了,我也无法在世上停驻。

    哥哥,独留我一人在世上承受面对这一切太过痛苦,我害怕。

    季斯时不在乎这世界,他只在乎时鹤鸣,他的爱人,他是伴随爱人而生的鸟雀,自然也该随着爱人去死。

    季斯时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盖对准瓶口,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我来找你了,哥哥。

    季斯时感觉到很困,很累,他的眼皮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沉,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条开满鲜花的大道,而道路的尽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感觉自己身上长出了翅膀,他张开翅膀跌跌撞撞地朝那人扑去。

    一切都结束了,无论是对什么而言。

    此方世界骤然坍塌破碎,化为苍茫宇宙中无数细小的微尘。

    第43章 笼中鹤又似天上仙

    天大寒, 雪自入冬以来连着下不停,在地上积了足有半尺深。

    紧邻着城门的长堤上远远晃动着几点蚂蚁大小的影子,似是一行归京的车队。

    守城的士兵被纷扬的雪片子扰了视线,只见远处有黑影在不断晃动, 看久了眼睛被雪刺的生疼。

    一位士兵用冻的发红的手揉了揉眼睛, 心里头估摸着这个点儿往这边来, 左不过是赶着时辰进京的, 反正都得从他手底下走一遭,是不是那辆,等车到眼前了再看也来得及。

    他这般想着,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那影子往前动弹几步,心里头又泛起了嘀咕。

    “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就赶上我换班儿了。”

    “怎么回事!啊!怎么不动了?”

    犯嘀咕的不止门口的士兵,还有车队的管事。

    那管事从最后面的马车里哆嗦着探出半截身子,极严厉地呵斥手下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说完就闪电般地缩了回去。被训斥的仆从紧忙往前快跑几步, 但这雪实在太大了, 他一只脚抬起来, 另一只脚就陷进雪里。

    大雪没过膝盖半寸,上边被固定动弹不得, 下边儿雪又流沙似的直往脚脖子里灌, 将那块皮冻得仿佛离了体,知觉全无。

    仆从越急动作越受限,眼看着里头的管事坐不住,骂声一句比一句难听,一时间急的眼前发黑。

    不多时,前面车夫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回大人的话!前面雪大太,车轱辘陷雪里头, 动不了啦!”

    在车里头呆着的管事一听动不了了,也不冷了,急匆匆蹿出来,刚一抬脚也步了仆从的后尘——陷进去了。

    他一边儿扑腾着肥硕的身子,一边尖叫。

    “来人啊!先把咱家弄出来!”

    那声音阴柔尖利又刺耳,原是管事儿的太过焦急,一时不察忘了压低声音,用本音喊了出来。

    “这可是上头的贵客!今儿下午就得到!谁要是误了时辰,那一个个脑袋就都甭想要了!”

    声刚一落地,前面陆陆续续出来几个穿粗布单衣,踏着草鞋的人,这群人一路逆着风雪,蹚到他身边,一左一右几番折腾,终于是把管事的从雪里拔了出来。拔完了人,他们就再蹚回去,聚在前面忙着推车。

    “可算是过来了....”门口的士兵终于等到车队到了跟前儿,他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在前头车厢上看见一个隐晦的标记,于是摆摆手,既没停车检查,也没进行登记就让车队过去了。

    眼瞅着浩浩荡荡的车队钻进城里头没了影儿了,守在另一边的士兵才伸长了脖子问:“那车队什么来头?”

    “司礼阁的,提前打了招呼不让拦,说要抢着给陛下祝寿。”

    守城的士兵说着忽然画风一转,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凑到刚才发问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

    “看着才刚儿中间过去内车了没,缀着琉璃络子那辆。”

    另一边的士兵看他这般模样,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接着他的话回“那里头是啥啊?”

    见他这样问了,守城的士兵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说道:“我义兄昨儿下黑在司礼阁当值,正巧听里头的人说,这次遇见了个大机缘。”

    士兵有些吊人胃口的顿了顿,“他们在罔山里头,请了个神仙!”

    “神仙!”

    “嘘!你小点声!瞧你那个没见识的样儿。”

    是不是神仙暂且不论,单论那行车队在进城之后未曾休息,直奔着宫门方向去。

    最后悄默声儿的停在皇宫西北口一个偏僻的角门前,车夫上前叩了叩门,不多时,门从里面开了道小缝,一个圆脸小太监探出头警惕地左右环顾打量几下,确认无事后才开了门。

    管事的太监下了车,快步走到其中一辆车旁,躬身行礼。

    “这宫里规矩多,非一品官员不得从正门进宫,委屈您先和奴才们从角门进,等奴才去回了圣上,再重新领您走一遍正门。”

    “这段时间劳烦您先在司礼阁歇歇脚,稍后再去面见圣上。”

    “劳烦公公。”

    天上还飘着雪,寒风吹得人背后发寒,但马车里传来的声音比寒风更冷,比这满天飞雪更空灵。

    一个小太监好奇地顺着缝向马车里面瞅了一眼,吓得跌坐在地,手脚并用爬远了些。

    “妖…妖怪!”

    话刚说几句,那管事的人就挺着肚子不由分说冲他心口狠踹了一脚。

    “大胆!竟敢对仙人不敬!来人!把他拖下去领四十廷杖!”

    偷看的小太监顿时吓得涕泪齐出,连滚带爬到管事太监脚边,对着他一个劲儿磕头认错。

    “无事,无心之过,饶过他吧。”

    小太监正求着饶,听见马车里声音再一次响起,竟是为他开脱。

    管事太监一听神仙都发话了,便躬身说了几句神仙慈悲之类的好听话,然后回头,拧着眉让小太监别跪了。

    眼瞅着马车进了司礼阁,管事太监擦了把汗,又马不停蹄的向上头老祖宗,大太监郑保汇报去了。

    余下的一群人立刻将小太监围住,叽叽喳喳地问他到底看见什么了。

    小太监揉着心口,脑子里闪过一只亮澄澄的金色眼睛。

    “是一只好吓人的眼睛,它还冲我笑。”

    众人被小太监这摸不着头脑的描述扫了兴致,骂了几句后就各干各的去了,只留那小太监呐呐自语。

    “是真的!我看见了!”

    大太监郑保一边被人伺候着穿好衣服,一边听管事的太监汇报,其间还不忘嘱咐着别将神仙来了的消息泄漏出去。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是小皇帝登基以来过的第一个诞辰。

    别的不敢说,就这宫里头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都把头别在裤腰带上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小皇帝今天没过舒坦,挥挥手让他们脑袋落地。

    想到这儿,郑保对着铜镜重新扶了扶自己的帽子,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白净的脸,忍不住笑了一下。

    今晚管他谁的脑袋落地,反正不是自己。他给小皇帝请了个神仙回来,是立了大功的。

    郑保哼着曲儿晃悠出门,先是走到御膳房对着里面忙活的御厨嘱咐了几句。

    “准备得怎么样啦?时辰可快到喽。”

    得到回应后又背着手溜达到皇帝的寝宫,他蹑手蹑脚地走上台阶,问门口值守的太监。

    “主子起了吗?”

    “回您的话,还没呢。”

    小皇帝身子骨弱,每到下午都得睡上一会,这样晚上才有精神。

    郑保点了点头,背着手又去了御花园,他站在石桥上抬头一看,朱红的宫墙上挂着更红的灯笼,热热闹闹,喜庆的很。

    他正看着,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喊“郑公公!主子叫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