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作品:《假救世主,真白月光》 心肠肺腑和血污烂肉狼藉地混在一起,像把人囫囵个塞进绞肉机里绞作一团,再对着地面一股脑儿泼洒下去。
他用力地握紧了魏安怀的手,弯身说道:“安怀,我去救他们,你在这儿呆一会,等我回来,好不好?”
可他刚松开彼此相牵的手,就被人拉住衣角。一回头,魏安怀仰脸望着他,白生生的娃娃脸上全是真实的不解。
“为什么?他们对哥哥一点用也没有啊?”他问。
魏安怀是真的不明白,他甚至觉得时鹤鸣有点过于圣父了。诚然他最开始就是被他身上那悲天悯人的气质吸引,但也仅仅是吸引,不代表他要容忍自己的东西因为救人把自己撇在一边。
他也不明白时鹤鸣身上这悲悯源自何处,莫非他真是上帝身边宣扬真善美的大天使长?
不过没关系,魏安怀花了点时间把自己说服,天外天不需要真善美,它像个充满野蛮与暴力的角斗场,在这里存活下来的人都抛弃了文明社会规训后的道德,转而拥抱更原始的欲望——生存。
在天外天,美德即是恶德。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怀中小熊的头,扯着它的耳朵小声嘀咕:“这些我都会教哥哥的,是时候教哥哥做个成熟的大人啦~”
时鹤鸣见魏安怀松开了扯住他衣角的手,十分欣慰。
这一次,安怀果然还是个好孩子。
魏安怀站在原地,看时鹤鸣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贺宇,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特的滋味。
他不受控制地咬紧牙关,身上的肌肉不停抽搐,甚至不由自主地向那人离开的方向迈出脚步试图追上去。
那人再一次为了别人转身离开,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你是英雄,是拯救苍生的神明,那我呢?是永远只能注视你离开的背影的可怜虫?是注定被留下的,英雄的遗产?还是世人口中试图揽月的,不自量力的狂想家?
咦?他为什么要说再一次?
就在魏安怀不解的当口,时鹤鸣带着一群人回来了,他们沿着扶梯走到出口,眼前再次闪过一道刺眼白光,那张材质不明的白纸又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但这一次,它变得不同了。
上一次那些大团大团覆盖纸张,如软体动物蠕动的紫黑色物体此刻竟然消退了大半!它们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露出了纸上大片大片原本被覆盖的区域。
“如若自由xx是xxxx,您准备,选择xxx获得xxx,还是xxxx,xxxx?”
可辨认的只有这么多,其余依旧被残留的紫黑色物体死死覆盖着,无法辨认。
“如果自由?”贺宇凑得很近,几乎要把脸贴到纸上,他的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一种被愚弄的躁狂,“妈的……说清楚点啊你倒是,自由什么?!”他甚至用手去抠那些覆盖在上面的东西,但那些紫黑色物质看似柔软却坚硬如铁,纹丝不动。
“那边!它变了!”许翔突然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大喊,眼睛几欲从眼眶中跃出。他猛地往按黑暗深处一指。
在场的人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边缘里有什么东西的轮廓,极其模糊地浮现。
不是上次那座冰冷的灰白色的建筑,而是一个巨大又扭曲,超出了人形能理解的范畴的…..姑且称之为房屋的东西。
它像是无数个几何体强行碰撞,彼此相融形成,表面覆盖着某种昆虫或是诸如蜥蜴毒蛇等无脊椎动物特有的鳞片或甲壳。在绝对的黑暗中,隐隐散发着金属光泽,形成片片破碎,令人头晕目眩的点状光斑。
“这他妈是科学园?”也许是人体在恐惧的作用下开始自我调节,许翔一改之前的怯懦,变得狂躁,言语之间极富攻击性。“妈了个巴子,小爷倒要看看这里面藏着什么鬼玩意!”
“来啊!来啊!许爷爷可不怕你!都是他妈是纸老虎!”贺宇阻止了几次无果,只能冷眼旁观他作死。
许翔连续喊了几声,脖颈处青筋都冒了出来。
一分钟过去了,无事发生。
一分钟接着一分钟,大家松了一口气,准备向建筑里探索。
许翔哈哈大笑了几声,大张着手臂庆贺自己的“勇敢无畏”,可就在他回头准备向大家邀功的一刹那,
异变陡生!
“蔌蔌——蔌蔌——”
四周出现一股细微的,如虫虺蚕食的声音,在场除时鹤鸣以外的人不约而同地捂住自己的头颅。
痒…..
好痒…..!
好像有虫子顺着鼻孔,耳道钻进大脑,小口小口地咀嚼吞咽着自己的脑浆。
魏安怀扯了扯时鹤鸣的袖口,示意他捂住耳朵抬头看许翔。
许翔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姿势僵在原地,仿佛一尊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生机的蜡像。他脸上那猖狂又得意的表情凝固,定格。
他眼球向外凸,嘴角拉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他似乎想尖叫又或是最后一次放声大笑,但喉咙里只挤出半声短促而怪异的“咯”。
时间在他身上冻结。
然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许翔的头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物结构的方式,极其突兀又迅速地向他的左肩方向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血液倒流的骨裂声悄然出现。
他的脸完全扭到了背后,正对着贺宇,而那双失去焦距,不断扩散的瞳孔正空洞地“望”着他们。
这恐怖的景象仅仅维持了不到半秒。
“噗嗤”
一声如同装满液体的破口袋被撕裂的闷响过后,他的脖颈彻底断裂。整颗头颅,带着一截喷溅着滚烫血液和白色骨茬的颈骨,缓慢地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撕扯了下来。
动作之慢足以让众人看清他脖颈处的肌肉是如何在超自然力量下一丝丝崩裂,血管是如何被扭曲,被拉长,最后难堪重负寸寸断裂的。
“….好恶趣味的副本。”魏安怀躲在时鹤鸣温暖的怀里嫌恶地噤了噤鼻子,“表演什么手撕人头,又没人想看。”
第81章 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觉全身跌进地狱里……
无头的躯体在原地僵硬地挺立了十几秒后, 忽然腾空而起,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感召似的,直直地朝那栋诡异的建筑飘去。
它轻盈地飘到建筑最上方,双脚反向弯折, 像卷起一张红纸一样, 插进自己颈部的断口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形, 落于其上。
像一面旗, 又像一个标志。
“……这小东西还挺会打广告,要不…”系统见时鹤鸣神情严肃,有心想活跃一下气氛。但话一出就被时鹤鸣打断。
“不要这么说。”时鹤鸣没有笑也没像往常那样温和地做出回应, 而是严肃地制止了它的行为。“这不好笑,也不该笑。”
娱乐化他人的痛苦和举刀杀人没什么两样,当生命的消逝成为戏台上的一幕剧。在座的各位要同时承担刽子手的罪责。
系统估计又要在他心底腹诽自己是卫道士,假正经了。
可系统的反应有点出乎他意料。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郑重地道了声歉。不是对他, 是对许翔。
“对不起。”
“好孩子。”
接下来的探索并不顺利。贺宇领头带着其余人往科学园走, 越接近那座建筑, 越能感受到冷意。冷意丝丝缕缕,游蛇般爬上每个人脊背。在他们耳边幽幽吐着信子。
确定要继续吗?
前面很危险, 确定要继续吗?
前面很痛苦, 确定要继续吗?
就停在这里吧…..
停在这里….躺下来……闭上眼……感受你自己……
你看起来很困….睡吧…..
睡吧….
黑暗里有水声传过来。
滴答———滴答———
顾灵很喜欢这种单调,规律的滴水声。她是icu的护士,平日里工作时刻要保持紧张,绷着一根弦不能松。她若是松了,患者的生命谁来负责。
患者睡了,她不能睡,icu的患者需要每隔半小时查一次房, 确保监护机上的数值处于安全范围。她也很累了,她所供职的医院是小县城里唯一正规医院,有条件的患者都被家属送到市里大医院去了,在这家医院收治的都是一些囊中羞涩的患者,从土里刨食的庄稼汉,去市里打工,因为没有医保,有病不敢治直到拖到危及生命才被子女匆匆送来的女人。
icu又有个别名,叫钞票焚化炉。一天住院费大几百,患者掏不出钱,医院发不出绩效。眼见着有能力有路子的同事纷纷跳槽,她也想走。
可她刚刚买了房,身上背着四十年房贷。为了拿到这个薄薄的小册子,不用再和一群陌生人合租,不用提心吊胆地住隔断,为了有个真正属于她的一亩三分地儿。她吃了好几年馒头,但还是很高兴,人就是这样,日子一旦有了奔头,馒头夹着辣子吃着也有味儿。
房屋交付的那天,她和护士长请了年假,她盘腿坐在屋子地上四处看,用眼睛替代相机,在心里一点一点规划着,那边采光好,她打算种几盆龟背竹,在扯几米布,做个浅黄色窗帘,等阳光透过窗帘照到龟背竹上,不大的小房子顿生一股温馨的生活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