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作品:《假救世主,真白月光》 “功课做的怎么样了?”
“回师尊,无涯对此一式尚有疑问,师尊可否…”
水月无涯完美得像弟子规里走出来的模板。如此听话、好学的学生, 没有哪个老师会不喜欢的。
师兄也不会例外的, 时怀瑾把目光放到水月无涯脸上。
他站得离师兄那么近, 近到清风拂过时,师兄的发丝会抚过他的脸颊。
他的眼神清亮, 极为专注地盯着师兄的手指。
师兄侧着头, 长而白的手指点在剑尖上,引得持剑人一阵轻颤。像春风中的花蕊,又像宫中那些美娇娥乌黑发鬓中,斜斜探出的步摇,随着它主人的颔首摇晃个不停。
宫娥看见的是皇帝,是决定她一生荣辱的心上人,羞涩的、娇弱的颤动情有可原。
可眼前这个小师侄的颤动又是为何?
时怀瑾看着水月无涯趁着师兄背过身的瞬间, 将头极快的贴近那人指尖点过的位置,闭上眼睛,深深地嗅了嗅。
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抹浓郁的红。
真刺眼啊,这红。他这个小师侄心里在想什么?他眼睛里看见的,究竟是师尊的教导,还是色若美玉的指尖?
这般少年怀春、情窦初开的做派,真让人看了想吐。
时怀瑾走上前,扑上去抱住站在一旁的时鹤鸣的手臂。
“师兄~外出采买的刘师兄说,山下来了一伙胡地的货商。那伙人的摊子上有一匹孔雀绿织八宝福团暗纹的绸缎。”
他眨巴着眼睛,轻车熟路地将头送进时鹤鸣怀里,“小怀的发带都旧了!这匹布正适合做条发带!玉流光的剑穗也该换了,师兄~陪我去买嘛!”
时鹤鸣正盯着水月无涯挥动的剑看,找出其中行差踏错或者剑锋略微凝滞的地方,感受到怀里拱了个热乎乎、毛茸茸的脑袋,勾了勾嘴角,顺手揉了揉那人的头。
“小怀自己去吧,无涯的剑练到正关键的地方,我怕他内息不稳,气息行岔,牵动体内暗毒。”
果然……还是这句话,时怀瑾佯作恼怒地撅起嘴,在时鹤鸣怀里小小地哼了一声。
“哼,那小怀自己去了。”
望着时怀瑾远去的背影,水月无涯停下挥剑的手,默默说了一句:“师尊和小师叔的感情真好。”
时鹤鸣目光从走远的人身上移开,看向水月无涯。
“他自小就跟在我身边,自然亲近。”
他说完这句,又自然地开口:“休息一会吧,不必操之过急。”
“师尊,父母亲人一朝身亡,无涯怎能不急?”
水月无涯垂下手,剑尖失魂落魄地指向地面,“大仇未报,暗阁的追杀从未停止。无涯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怎敢休息。”
“说来怕师尊嘲笑,无涯向来是个胸无大志的。那日之前,只想安安静静待在工坊,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散公子哥。晨起浇花逗鸟,在牵着妹妹的手去花园走走,看妹妹带着家中仆从园中扑蝶….等日头过了晌午,吃顿带浇头的小面,躲在树下小榻上睡一觉,睡到太阳西斜再起来陪大哥打磨零件,和母亲挑挑送来的绣样子,再陪父亲下会儿棋。”
“等月上枝头,父亲的棋也下完了,就哼着歌儿往屋走….如此往复,不觉枯燥。那日之后…..这一切都离徒儿很远了。命运如此不公,连这点微末的幸福都不曾许我。”
时鹤鸣安静地听完他这番话,眼中无悲无喜,平静的眉眼化成神龛里的泥胎石刻。“无涯,就命运而言,没有公道。”
这话初听残忍,传到被灭了满门的少年耳中更是不温柔,像未愈合的伤口上被人捏着撒了一把盐,盐粒粗粝,撒到皮肉上化开,日后伤好了,皮肉愈合,盐粒却仿佛还在这,一股旷日持久的隐痛。
如此局外人的话,却是从一个修苍生道的人嘴里说出的。
有意思,水月无涯在心中嗤了一声,抬起头时眼眶却带着红。
“师尊不曾遇过,自然没有体会。”
“果真是尊师重道的好学生,听了你这怼着伤口刺的话,也只是红了眼眶….耐性一流,是个做大事的人。”系统趴在时鹤鸣脚边张嘴打了个哈欠,小小的脸装不下那么大的嘴,只能委屈眼睛变成两道小缝。
无涯是不是个做大事的人,他比谁都清楚…时鹤鸣没有说话,只是弯身抱起猫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我或许不懂,你也未必明白。”
“无涯,这些话为师只说一次,你听进去算好,不听便罢了。”
水月无涯听见这话,心中一紧,等了一儿见时鹤鸣和他怀中的猫儿一同抬眼看他,四双眼中带着同样的神情。
“以杀止杀不是命运送给世人的救赎路。杀人者,人恒杀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救命也好,复仇也罢,从你动杀心的那刻起,你就已经和最痛恨的人划上了等号。你在这里计划着屠戮,可你又知不知,有另一个人也在某个地方等着对你动手呢?”
“杀一人需一剑,杀一城人不过多挥几剑。可就是这一剑又一剑,会硬生生把你困在这密不透风的樊笼里。孰轻孰重,你自己选吧。”
水月无涯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又低下头去,时鹤鸣满眼复杂的看着他倔强的脑瓜顶,叹了口气。
“你说话,他听不听得懂?”系统用湿乎乎的鼻子碰了碰时鹤鸣紧绷的下颌。
“我话已至此,听不听得懂,做不做的到就是他的事了。”时鹤鸣被系统碰的有些痒,偏了偏头。
“你还是心软了,时鹤鸣。”
是啊,他还是心软了….
这边时怀瑾下了山,许久不来,山下又是浓墨重彩的一秋。
他来的时间正好,快死去的太阳染红了一整个镇子,他在镇子前站了一会,最后平静地走了进去,将自己浑身也浴满了血。
这世间的一切啊,爱恨嗔痴,都是放到一块的,想要一个,就必不可少得连带着点另一个。
找谁说理去呢?时怀瑾有点想笑,如愿笑了一会,嘴里心里却又泛起苦来。
他进了镇子,去不急着寻那伙胡商,而是脚步一转,朝着东边儿一家不起眼的茶楼去了。
这个时间茶楼里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带帷帽的人围着一个桌子喝茶。时怀瑾往他们腰间一看,都是配着剑的。
茶楼里伙计见来了新客,放下手中抹布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问他,“仙长喝点什么?大厅随便坐,楼上雅间还有一间。”
时怀瑾要了最后的雅间,又把一枚玉佩扔到伙计手里,“叫你们主事的来见我。”
伙计见了那枚玉佩,眼里放光,态度愈发恭敬,“雅间一位——楼上请——”
没过多久,雅间门被人礼貌地敲了敲,进来一位灰衣白发的老妇人。
“仙长,所来为何啊?”老妇人在桌前坐定,先开了口。
“我要你们查一个人,查得越详细越好,他何时生的,长什么样,家中几口人,遇见什么事…一件也不许漏。”
老妇人用那双浑浊的眼看他,半晌,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
“仙长要求不算高,一枚勾魂玉….多了。”
“听我说完,我要查的人,名叫水月无涯。”时怀瑾低着头,手指按在茶盏上,顺着盏口划圈。“水月工坊的小公子,百闻夫人不会不知道。”
那老妇人听了呵呵笑了一会儿,转头化作一妖艳女郎,着一水红广袖,□□半露着,妖妖艳艳地往桌上躺,黑发顺着白得发光的皓腕淌了一桌子。
“水月工坊的人啊~一枚可不行。不是谁都想和暗阁对上的。”女人想了想,冲他伸出三根手指,“最少也得这个数。”
时怀瑾拨开流到他茶盏边的发丝,端起茶盏喝了口茶,“一枚是定金。剩下的,到时再给。”
“若是三日之内有结果,再加三成。”
女人听闻开心得不行,立刻起身,从怀中拿出了金算盘,噼里啪啦打了半天,最后两眼放光的和他敲定还是这间雅间,三日后交付结果。
三日后,时怀瑾再次踏入茶馆,百闻夫人又换了张脸,作一孩童打扮。圆嘟嘟的脸配着耳边两个圆嘟嘟的发髻,发髻用红毛线系着,一派孩童的天真气。
“诺,你要的东西。”
时怀瑾接过她手中的竹简,里面信息很多,他坐在雅间里,从晌午看到窗外冒起炊烟。
他看的很仔细,连那些几岁尿床几岁暗恋隔壁小姑娘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细细看了。字数不少,收获也大。
从竹简上记录来看,水月工坊的二公子应十六出头,身高不足八尺,脸圆且眼形偏圆钝。九岁那年被自己做的机关雀啄伤了右耳,至今留有一块圆形凹痕。
而他的好师侄,那个腻在师兄旁边的“水月无涯”脸型偏长,眼形圆中带锐,如果说这点细微的区别可以用长开了糊弄过去,那“水月无涯”干干净净的右耳又该作何解释?
第106章 他赌赢了 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