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作品:《一个罐罐

    有人并不是一直等着。

    有人看他效率这么高,立刻填完表甩了过来。

    陈今谈好了两单,肚子也差点饿瘪了,把张阿姨中午端上来的冷饭扒拉了个干净,一看时间五点钟了。

    好家伙。

    早知道下去吃晚饭了。

    陈今开了免打扰。一关,一大坨信息跳出来了,曾芸和陈川峰两个人的语音就有七八条。

    陆应倬有正午的一条——

    「别太长时间盯着屏幕,柜子里有舒缓的眼药水,休息了记得吃饭。」

    陈今勾了勾嘴角,打算给他回个电话。

    刚点开联系人手机就响了,他一看是何卫澜,立刻轻松接起来,“何秘书怎么了?”

    “陈先生!”

    何卫澜先不赘述其他,简单明了:“陆总他出了车祸,由于躲避得当伤势没有很重,目前头颅受创还在昏迷,麻烦您,现在赶紧来一趟苏医生所在的医院!”

    第45章

    车祸……

    头颅受伤昏迷……

    陈今呼吸一窒。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 跨步往外,按下电梯按键,快速反复三到四次。

    快一点——

    落日了, 天渐暗沉。

    车子驶出别墅便提了速, 往医院的方向飞驰。

    六月半的首都被晒干了水, 聚云不滴雨,余晖光热熏蒸着大排长队的道路。

    夜来临之前, 天边泛起橘色霞光。

    一路畅通。

    架势太足,路上的车纷纷让道。

    陈今在第十六分钟到达了熟悉的医院。

    他根据经验跑向住院部区域,给何卫澜打电话时大喘气:“在哪里?”

    “您这就已经到了?”何卫澜被震惊,忙说:“十区101。”

    陈今挂断电话。

    两部电梯都在上行。

    他打开消防通道一步作三步走跨上楼, 十层,对之前跑腿送外卖的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生完小耳朵, 他也只是汗流得更多,气喘得更快而已。

    陈今全程保持匀速。

    只在看到十层标识打开门时, 撑扶了一下, 快步走向护士台,“你区——”

    护士从记录册抬起头来,下意识将手边刚倒的温水端上去, “您好先生,这层没有处于危险期的患者,您可以先喝口水缓缓,区请往这边尽头走。”

    陈今转头就跑。

    他左顾右盼找病房。

    突然增加的运动强度,使得他心脏和肺部的血液供给超速, 有些身形不稳,差点迎面撞到医护车时,他被人拉了一把稳住。

    “陈先生!”何卫澜扶着他, “别担心,陆总刚醒过来,医生在检查情况。”

    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陈今抓了下走廊扶手,晃了晃脑袋,“等一下……我跑太急了,缓一缓。”

    他在长椅坐下。

    何卫澜消失又回来,手中便多了一杯电解质水,陈今猛灌一口,“怎么会突然出车祸?”

    何卫澜只说了三个字:“陆安阑。”

    陈今猛地抬头,“他疯了?!”

    恶心事败露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陆安阑竟然已经开始行动想要把陆应倬撞死……

    何卫澜向来和善的眼神凉下许多,“从昨晚开始陆董一直在关他禁闭,我和管家了解了一下,只知道今天他是趁好几个医生上门检查,让人接应他跑出来的。”

    陈今深吸一口气:“人呢?”

    “请下属帮忙拦截和报警拘留了。”

    何卫澜望向病房中医护人员走动的情形,“陆总工作已经快收尾了,但一个临时海关工厂出现了大纰漏,他亲自走了一趟,回程的时候还没上车就被人迎面撞了过来,车已经报废了,司机也还在icu没脱离生命危险……”

    “我距离肇事车辆最近,陆总拽了我一把。”

    “他自己避开还算及时,为了躲避撞击在地上滚了一圈,脑袋砸向了钢管……”

    那不得疼死?

    本来脑子就不好!陈今差点急死。

    他再也等不下去,将杯子往何卫澜手里一塞,站起来推门而入病房——

    医生正好都要出来。

    陈今侧身让门。

    眼神却紧紧盯向病床上的人。

    声响有些大。

    陆应倬原本看向窗外,此刻,他收回视线,脑壳上包着几圈儿白色纱布,其下一双精致淡漠的眼神望过来,不知怎的,浮现出来的神色有些陌生,他缓缓低下头。

    陈今顿在原地。

    这一幕无比熟悉。

    也是病房,也是面前这个人伤了脑袋,也是这样一个格局的背景,进来之前他没想过人一辈子,同样的场景真的能经历第二遍。

    当年就是这样。

    陆应倬一个人上山找他。

    暴雨随雷,他的腿流了血走不动。

    陆应倬先是抱着他,没力气了就背着,只要脚下一不小心踩错,两人就会跌进汹涌的泥石流里窒息而亡。

    看不清的暴雨泥泞路,根本没有下脚之处。

    陆应倬却走得那么稳,一步一步,找路往安全的地方爬。

    陈今生怕曾芸陈川峰担心。

    雨停了,泥流滑坡速度慢了下来,他害怕在山上过夜,拨开陆应倬给他擦脸的手,往人背上一跳,委屈巴巴催着人背他下山。

    两个人。

    只有陆应倬没有那么幸运。

    陈今被推入泥泞地外,眼睁睁看着再次分崩离析的山体。

    滚落下来的石头砸在陆应倬的后背,手臂,脑袋,血流如注,所幸距离山腰已经不远。

    山灾平息,两人纷纷昏迷。

    醒来之后——

    他们在江市最好的三甲医院。

    陈今记得自己哭着让爸妈带他去找陆应倬,见到的人里,还有陆远璋和陆夫人。

    陆应倬刚醒来,也是这样,陌生看了他一眼。

    陆远璋说:“小倬,他是你的朋友?”

    十七岁的陆应倬脑袋上纱布和绷带隐隐渗血,还在发高烧,皱了皱眉,只一眼,低下头说自己不认识来看他的人,想休息。

    忘记了。

    此时此刻,多荒谬的重合。

    那一眼在人生中是太深刻的教训,陈今永远不会忘记,现在,这个场景如同复现在眼前。

    他想的是:今早他不拒绝陆应倬那个吻就好了。

    何卫澜为他们带上门。

    清脆的一声锁扣,带动了陈今的脚步,他走到病床边看着安静无言的陆应倬,问他:“又把脑袋撞了,疼吗?”

    陆应倬抬起眼帘,蓝白色的病号服和纱布让他整个人虚弱了很多,笼罩着一层病色。

    很好。

    连眼神都平添一抹温柔多情。

    陈今面无表情,一屁股坐下,“还记不记得你是我老婆?”

    陆应倬眼神稍微变化。

    打着吊针的手抬起,轻轻翻转指了指自己,似乎在确认答案。

    陈今心如铁,“对,你是下面那个。”

    陆应倬把手放在被子上。

    目光细细临摹面前人的五官脸庞,轻轻点头。

    “!”乖死。

    陈今不动声色,拿出温柔丈夫的风范,抬手检查陆应倬纱布下的伤势,顺带解释:“你家里人看不上我,觉得我是乡下来的,你非要和我跑,攒了钱之后我们去国外办的仪式,之后你不小心怀孕了,神奇吗,我们俩还有个儿子,一个半月了。”

    陆应倬抓住陈今的手,盯着问:“那你爱我吗?”

    陈今瞥了他一眼:“还行吧。”

    “你一直在家带孩子没功劳也有苦劳,我考虑每个月多给你涨点零花钱。”

    陆应倬小声说:“好。”

    “差不多得了啊别装了——”

    陈今瞧他这演技都能去演戏了,一巴掌拍过去,指了指他脑门,“连个口子都没有,我看你休息休息得了。”

    陆应倬用一种很受伤的眼神看他。

    仿佛被丈夫误会拷打之后,迟迟为自己辩解不清的小妾,勾栏做派,这一眼,看得陈今又爽又翻了个白眼,好半天,还是败下阵来心疼把人搂在怀里,“好了好了。”

    “何秘书说你今天还救他啦?”

    陆应倬紧贴他触感温润柔滑的脸,毫不掩饰生理性喜欢,小声对他说:“不知道。”

    眼看双手都要越抱越紧。陈今忙抓着他:“跑针了!”

    “失忆一次就够了。”

    陈今小心给他调整一下针头,“别总是开这种玩笑逗我,我不喜欢。”

    陆应倬听闻放开手臂。

    转为抓握他的腕子,带人坐下来,盯着他的视线不曾挪动半分。

    陈今:“何秘书都和我说了。陆安阑这个不要脸的被揭老底了还发羊癫疯,要知道他这样我肯定不让你惹!”

    陆应倬不是陆安阑。

    陈今宁愿不要他为儿子出这口气。

    他们有自己的家,有可爱的耳朵宝宝,不能因为明面一时爽和法外狂徒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