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当年为了不再和她留有一丝瓜葛，甚至连先前那个拥有稳定收入的作者号都可以说扔就扔。

    简欣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决绝到这种程度。

    如今她时不时出现在这副身躯里，说不准还真是这鸭子在为自家主人报仇呢。

    这个解释虽然很离谱，但再离谱也离谱不过一个大活人间歇性变鸭了。

    要不，试试求个饶，努力挣扎一下？

    死马当活马医嘛！反正方向错了也不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嘎啊——”鸭子大仙啊，放过我吧！

    “嘎嘎嘎嘎——嘎嘎嘎——”

    人也好，鸭也罢，辛苦来这世上走一遭，讲真都挺不容易的。

    “嘎嘎嘎嘎嘎嘎嘎——”

    既然大家都不容易，又何必因着一点往日的爱恨情仇，对一个没了工作又出车祸的陌生人反复为难呢？

    “嘎？”不至于，对不对？！

    欣欣的耳朵随着鸭叫声轻轻颤了几下。

    它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连续而又尖锐的鸭叫吵醒，当即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屁股一扭，小腿儿一蹬，往正在研究怪力乱神的鸭鸭屁股上来了两大脚。

    简欣被这两脚踹得回了魂，整只鸭子都往后跳了小半米。

    欣欣脖子一歪，两眼一闭，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下去。

    委屈，问就是十分委屈。

    这世上可以家养的小动物那么多，言露咋就偏偏养了一只弱小无力的柯尔鸭呢？

    但凡这女人养的是只大鹅，那她与欣欣不就有一战之力了吗！

    简欣弯着脖子叹了一声，蜷缩在花盆边，继续睡起了大觉。

    早上十点过，言露蓬乱着长发从卧室走了出来。

    简欣听见动静，起身追到厕所门前，仰着脑袋看向了正在洗漱的她。

    言露洗漱完，见小鸭子还在门口看着，干脆蹲下身来，挼了挼软乎的鸭胸，笑着问了一句：“怎么啦，花菜？”

    简欣拍了拍翅膀：“嘎——”

    她想说，没怎么，自己就是单纯没事儿干。

    “饿了是不是？”言露说着，揉了一下它的脑袋，起身走向厨房，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哄鸭子的话，“不急不急，我这就给你切水果哦。”

    言露水果还没切完，欣欣也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一鸭一狗，就这么站在一起，齐齐抬头望着厨房里的主人。

    很快两个小家伙都吃上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言露打开电脑，像往常一样，放起了旋律舒缓的轻音乐。

    外头的日光暂不刺眼，她在阳台上浇了会儿花，又回到书房，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坐到阳台的秋千椅上看了起来。

    简欣忍不住扭头望着阳台。

    就有那么一瞬间，她生出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人，闲适得和她所熟识的世界特别格格不入。

    鲜花与朝阳，秋千与书籍，都是大多忙忙碌碌的人没有时间静下心去感受的。

    看来这些年里，言露过得真的不错。

    挺好的……

    至少，比她要好上太多了。

    言露的书没有看多久，吃完早饭的欣欣就叼着自己的狗链子，屁颠屁颠跑到阳台绕着她闹腾了起来。

    “欣欣想出去玩了是不是呀？”言露笑着蹲下身来，为它栓上狗链。

    人才刚起身，就被欣欣一路拽出书房，急匆匆地带到了家门口。

    “妈妈还没换衣服呢！”言露把狗链挂在了门把上，回卧室很快换了一条裙子出来。

    欣欣在门边汪汪催促着，言露一边换鞋，一边哄道：“好啦好啦，马上就好。欣欣怎么每天出门玩都这么急啊？”

    房门打开之时，简欣下意识走到客厅看了一眼。

    言露对她招了招手：“花菜，要不要一起？”

    “嘎。”不要，我懒！

    简欣拍了拍翅膀，扭头撅着屁股走回了书房。

    欣欣把言露带走了，家里又只剩下了一只没精打采的鸭子。

    言露走得匆忙，电脑里放的音乐都没来得及关。

    简欣望着电脑屏幕迟疑了很久。

    她知道，偷看别人电脑里的东西很不礼貌，可她实在是太在意了。

    ——哪怕已经睡了一觉，她也还是特别在意昨天那首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些事吧，如果有条件却没去验证，她真的会浑身刺挠。

    伴着十一点的钟声，小鸭子扑扇着一双翅膀，飞上座椅、跳上桌面，抬起橙黄的小脚丫子，十分艰难地操控起了鼠标。

    ——鸭的，没人告诉过她，鼠标竟然也有那么难用的一天！

    鸭掌真是做不了一点微操！

    “嘎嘎嘎啊！”

    你有没有为了找一个歌单拼过命啊？！

    简欣对天发誓，她这辈子绝对不要再干这种事情第二次了——实在是太难了！

    言露怎么有那么多歌单啊？！

    [现代流行]、[古风国风]、[小众宝藏]、[心情不明]、[下午茶]、[未命名1]、[未命名2]……

    [读者安利]、[朋友安利]、[看书专用]、[发呆专用]、[撒糖专用]……

    等等，等等——

    这怎么还有[发刀专用]呢？！

    简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通过曲目对比，在茫茫歌海中翻找到了昨晚的歌单——[1]。

    emmmm，[1]？

    好敷衍的歌单名，害得鸭鸭半天找不到。

    这是一个本地歌单，里头的歌少说都有十来岁了，每一首都是她们曾经一起听过的……

    更重要的是，这个歌单里的歌，无一例外全是以[歌手+歌名]的格式来命名的。

    歌单下拉到字母“j”开头的位置。

    好长一串，满满都是她的名字。

    [黄昏向人间洒落一抹粉紫的霞光。]

    [她们站在高高的环湖大桥，任凭微凉的晚风将自己吹得发丝凌乱。]

    [黎夏望着天边的紫霞，忽生一道感慨:“如果有一天，我们也要各奔东西，你会找一个比我更要好的朋友吗？”]

    [“我不会。”]

    [林小霜声音很小。]

    [黎夏笑了，笑容胜过那一日的紫霞。]

    [她说，一辈子那么长呢，我们高中都还没有毕业，你就那么肯定啊？]

    [“就是不会。”]

    [林小霜话语中多了几分执拗。]

    [那一刻，林小霜在想。]

    [要是真有一天，她们相距甚远，她就把关于黎夏的点点滴滴收集起来，藏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时不时就翻出来看一看。]

    [如此，等到重逢之时，她便能如数家珍地与黎夏一同回忆那些过往。]

    [黎夏听了，应该会很欣慰吧？]

    [只是不知那时的她，能否变得足够勇敢，拥有勇气说出一句——]

    [黎夏，我的世界，只想以你为轴。]

    第16章

    年少的时候，只要无关学习，简欣的记性总是特别的好。

    她曾以为，用心喜欢过的故事，是可以在心里烙印一生的。

    可如今回头去想，却又不得不去承认，很多年前从同桌笔下看到的那个故事，早就已经被她忘得七七八八了。

    那是一本从未被作者誊写到网络上的小说，是一段只存在于她们二人的记忆。

    她好努力地试着回忆，最终却也只是回忆起了些许零乱的片段。

    只是无论记忆再怎么模糊，她也仍旧记得，故事里有过那么一段话——

    [林小霜离开黎夏，就像鱼离开了水。]

    [而鱼，是离不开水的。]

    [如果黎夏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么她将窒息在一片日光照不到的海面——万里冰封，是她记忆的墓穴。]

    ……

    简欣回到医院，差不多是中午十二点的事。

    那时的她，正缩在鸭窝里，呆得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大汤圆。

    早已进了屏保画面的电脑播放着一首小清新的纯音乐，三拍子的节奏，舒缓而又轻盈。

    屏保是一片幽蓝的森林，圆月高悬，白鹿饮溪。

    萤火飞舞在薄薄的雾气之中，伴着不知名的小曲轻轻闪烁，好似能够把人带入一场童话般的梦境。

    忽然一声门响，打断了这份静谧。

    言露遛狗回来了。

    简欣这般想着，心情复杂地睁开了双眼。

    耳边节奏轻盈的纯音乐戛然而止，简欣望着浅床边被风吹起的浅蓝窗帘愣了好几秒，直到姚雯倩关好房门，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放下了手中饭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医院了。

    “你醒了啊。”

    “昂……”

    简欣总感觉每次穿回来，脑壳都晕乎乎的，像昨晚被人敲了一棒子似的。

    她左手握拳，轻轻敲起了自己的太阳穴。

    “太阳晒屁股啦，先吃点饭吧！”

    “嗯……”

    姚雯倩熟练地架起了床尾的小桌板，伸手扶了想要坐起来的简欣一把，向她递去了一双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