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得去看看,你……”, 龙舌兰犹豫着不知怎么安排雪信的去处。

    这凶手刚刚行?凶完,很有可能正?潜藏在山庄里伺机而动,如今哪里都不安全。

    现下最好把所有人?聚在一起,抱团查案,彼此还能照看一二。

    可凶杀案必定血腥,普通人?都会被吓得三魂丢了两魄,雪信到底病弱……

    虽然龙舌兰一直觉得她颇有心机,不似表面柔弱, 但?起码截至目前,她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只这一点,龙舌兰便会护她。

    因为她是捕快。这是捕快的责任与义务,更?是她的信条。

    龙舌兰确是爱出?风头,可更?嫉恶如仇,是真真正?正?的女中豪侠。

    雪信抬眸看向她,像是第一次见她。

    她柔柔一笑,“我和你们一起过去吧。”

    言罢又看向铁手,温声?道:“你们也安心些。”

    这便是最好了,眼下情况危急,实?在顾不过来。

    三人?一路疾行?至案发的厢院。外头已围了不少人?,里面更?是人?头攒动。

    他们已称得上是姗姗来迟。

    一个人?就这样被旁若无人?的虐杀,凶手却彻底销声?匿迹了。

    每个人?头顶都顶着一把虎头闸似的浑浑噩噩,恐惧、愤怒、怨恨,将这里化为了最滋养鬼魅魍魉的地界。

    “铁二捕快,真是艳福不浅啊。”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嘈杂混乱的人?声?里响起,似羡似慨。

    所有人?声?暂停一刻,目光汇聚而来。

    铁手正?牵着雪信,另一侧站着龙舌兰。这实?在是两个很美的女人?,足以让在场所有男人?艳羡嫉恨。

    为了雪信的名誉,铁手似乎不该这么做。可他却必须这样做,多年的捕快生涯,让他太了解一群男人?在心思浮躁压抑时,会做出?什么事了。

    更?何况是阿雪这样柔弱、娇怜易折的姑娘。

    所幸,他还有个四大名捕的诨号。

    铁手并不欲和这药师逞口舌之争,龙舌兰却愤慨地咽不下这口气。

    只因她是女人?,每次办案救人?都要被男人?说?成不守妇道、还要妄加极尽下流的揣测。

    她大嗔,正?要上前辩论。

    雪信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言笑晏晏道:“寒鸦公子好雅兴,此刻竟也毫不忧心,还要妄想些风月之事。”

    龙舌兰愣神间,寒鸦已低笑出?声?,像是遇到了极有趣的事般,好声?好气道:“实?怪姑娘生的太美,让寒鸦心神晃荡,不能自已。”

    说?到这,他话锋陡然一转,“但?我观姑娘也全无忧惧之意,对这凶案,想必也别?有一番见解了。”

    他笑的很温柔,话却绵里藏针。

    雪信看他一眼,略过他径直走进别?院。

    两人?擦肩而过间,寒鸦嘶哑的声?线细丝般擦过耳畔,低若不可闻,“如此这般,我们不是很相配吗?”

    雪信回首,那双猩红的赤瞳隐没在长?睫下。

    铁手和龙舌兰皆一蹙眉,以为她和这轻狂的药师置上气了。

    寒鸦笑意更?浓,跟在三人?身后信步闲庭地一并进去。

    一进院门,铁手和龙舌兰就默契地走上前,牢牢挡住了那鲜血淋漓的尸身。

    实?在是太过血腥残忍……

    “这一次,没有摘走脏器?”龙舌兰白着脸呼出?声?。

    是来不及还是……

    铁手怒叱一声:“这是挑衅的虐杀!”

    那一具尸体上纵横着似薄剑又似风刃的刀口,身上已没有一处好肉,黏连的脏器落了一地,鲜血撒的到处都是。

    若是有地狱,也不过如此。

    “不应该啊……”齐天沥在一侧讷讷道,声?音低若蚊蝇,双目无神,额发已被汗湿,全然没了意气的样子。

    铁手那双眸子紧锁他,问道:“什么不应该?”

    齐天沥吞了吞口水,涩着嗓子道:“这人?、这人?并非重?病垂危啊,为何、为何……”

    铁手皱眉蹲下身,蘸抹一些尸体衣袖上打翻的汤药,轻嗅指腹。

    地黄、麦冬、百合,是百合固金汤。

    应是肺痨。

    有胆子围观这骇尸的都是捕快、镖师以及一些武林人?士,原以为不至于?祸临已身,如今最后一道心理防线骤然坍塌,纷纷炸开了锅。

    “这、这怎么办,不是说?只杀濒死之人?吗?”

    “我们怎么办啊,我们的安全怎么办,可没人?告诉我会死啊。”

    “咱们快下山吧,我们只是普通人?,怎么活命?”

    “万一凶手在狭暗的山道上偷袭呢?岂不是……”

    在性命面前,他们引以为豪的胆色、面子、尊严,都成了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连人?本身,都可以随意舍弃,寒鸦畅快地笑起来。

    “奇怪了,我倒是知道一个重?病垂危之人?。可死的怎么不是她,反倒是这位高公子呢?”寒鸦扬声?问道,话里满是耐人?寻味。

    “凭什么高从文成了他的替死鬼?”

    “凶手,他一定是凶手。”

    这帮人?闹闹哄哄间,便给这个重?病垂危之人?下了死刑。

    寒鸦微笑着看向雪信,“雪信姑娘,能和我们解释一下,为何如此吗?到底是有什么诀窍,才能……?”

    他悠悠说?着,三言两语间就让雪信成了众矢之的。

    那些人?一齐望过来,一双双浊白的鱼眼里,带着一点异样的光。

    像是黑夜里的群狼,恨不得下一秒就上来撕碎她。

    里面皆是蠢蠢欲动的杀心。

    第40章 捉妖 这害人吃人的妖鬼啊,就藏在你们……

    皮囊再美, 也要有命去享。

    本就浅薄易逝的痴迷与爱慕,染上乌黑的恶欲,一起酿成?浓稠的补汤,脏污的溢满了整个院子。

    真的好补。

    在众人晦暗难辨的目光下, 铁手?将雪信护在怀里, 正色道:“恶人做恶, 本就无需情理, 凶手?也从未说过自己只杀重病之人。从始至终都不过只是推测,以此作为?缉凶的准则, 恐怕无法服众。办案终究要讲证据。”

    他的语气仍然很沉稳平定,铁拳却早已攥紧了。

    这个药师字字蛊惑人心, 实在是把雪信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你倒是很爱胡乱攀咬,你瞧她像是能?行凶的样子吗?”龙舌兰喝道。

    寒鸦眯着眼笑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这位捕头想?必比我更明白。”

    这人简直过不去了, 龙舌兰一进这山庄那火气简直是没下来过, 当下就欲好好讥讽一二。

    寒鸦却忽然道:“我这话当然也并非无的放矢,两位捕头想?要的证据,就在这尸身的衣裳之下。”

    他说着,敛起衣袖, 作了个请的手?势。

    铁手?的脸色沉凝下来,蹲下身拈起沾血的外衣,除了洇湿的鲜血外,只有地上粘湿的黑泥与药渣。

    龙舌兰讽道:“你所说的证据难道是这药渣?还是这人人脚底下都沾了的黑泥?”

    龙舌兰目光冷冽,铁手?却一言不发?。

    寒鸦勾起嘴角,他直视着龙舌兰,话却是对着铁手?说的,“铁二捕快也发?现其中的蹊跷之处了吧。”

    “你是说香灰?”铁手?起身看向他。

    “不错。今日我恰好为?雪信姑娘把脉, 她房中正燃着浓烈的线香。也正因此,我才得?知?这位姑娘身染重疾,性命垂危。”寒鸦指尖轻敲腕口,惋惜道。

    铁手?一笑,不急不缓道:“雪信确有燃香的习惯,可?若以此推定真凶,未免太过牵强。第一,我们今夜才刚到山庄,为?的正是这开膛破肚案。第二,山庄里早已死了三人,或有二三亲友为?他们点香祭拜,也是常事。这香到处都是,以香便一口咬定,实在儿?戏了点。”

    铁手?这话确实有理有据,寒鸦不置可?否,好整以暇道:“话虽如此,可?却也太过巧合了些。万一凶手?与这位姑娘有何联系呢?况且这位雪信姑娘,与两位捕快感情甚笃,二位办案难免有失偏颇。”

    这一句话,就给铁手?、龙舌兰安了个莫须有的包庇罪名。

    他每句话皆是无凭无据,可?偏偏说在每个人心里的阴暗面上,踩的结结实实。

    原本对于名捕铁手?的敬重和威信,转眼间便摇摇欲坠起来。

    当公信力消失,人心便会躁动。众人的眼光都带上了一些审视与怀疑。

    “我只知?道,不问缘故,不讲情理,胡乱疑人、抓人这样的事,四大名捕绝不屑于干。凭借职责包庇放纵他人,我们更不会干。”铁手?掷地有声道,语气仍很宁定,却似连绵不绝的山峦般能?将一切压于地底。

    在场人面面相?觑,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寒鸦原是故意向两人施压,可?他实在小瞧了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