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作品:《叶子的流浪笔记》 在他面前的,是个实打实的五十来岁的平庸中年人,没有意气风发,没有英俊潇洒,他甚至不?是一名医生。
“我?在拉萨偶然遇见它,卖信给我?的人说,一般这种用于收藏的信件都是主?人卖掉的。”叶满说。
和鹏臣:“谭英不?是会卖信的人,这些?信如?果被卖掉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信没到她的手上,或者,她出了什么意外,导致信丢了。”
叶满:“我?从德钦过来,上一封信的主?人已经?过世很多年了,但是当地的老邮递员说过,她没看过那封信。”
和鹏臣:“德钦……是梅朵吉吗?”
叶满点头。
和鹏臣缓缓放下?信,沉默一会儿,说:“我?知道这个名字,但是从来没见过。”
叶满轻微抿唇,腼腆不?善交际的他有点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了,呆了一小会儿,他尝试着开口:“我?有个问题,那时候已经?有电话?了,为?什么还要写信联系呢?”
和鹏臣:“那时候手机确实出现了,但是她好像总是在忙,就算打电话?,多数时候我?也只能接,不?能打……我?有一种感觉,每一次她都不?期待打电话?的是我?,她怕我?占用那个通道。”
叶满:“占用通道?”
“嗯,”男人笑笑,说:“分开后她换了号码,我?就不?知道了。她只有一个固定地址,写信也只能往那一个地方寄。”
叶满:“那个地址……”
“我?意识到她真的永远不?会再回来找我?时,写了那封信,”男人说:“之后我?不?顾一切地跑到河北,那是我?唯一可能找到她的地方,但是那时收件地址已经?被推平了。”
叶满忽然感觉到一点悲伤,这种悲伤并非源于他的心底,而是从对面坐着的中年男人身上溢出,一点点蔓延到叶满的手指和发稍。
他不?禁看向和医生,这时整个四五平米的小屋子已经?被悲伤填满了,沉沉的、像被雨水浸透了的棉衣裹在身上、捂住口鼻,提不?起力气,透不?过气。
“为?什么……”叶满盯着他的手,缓缓说:“您不?做医生了?”
“不?做了。”和医生无意识蜷蜷手指,意识到什么,他看看信,抬头说:“你去医院找我?了吗?”
叶满点头:“去了那个山里的医院。”
和医生:“那里荒废很多年了。”
叶满不?善言辞:“啊……”
叶满有点局促地挫着自己手上的相机,他来之前打过景区电话?,说是可以带小狗进来,但是到了景区门?口被告知不?可以带狗进,所以韩竞现在正一个人在外面带狗。
今天?风很大,站在院子里感觉不?明显,但是门?口空旷的地方,风大到牵着韩奇奇跟放风筝没差。
他有点担心韩竞等得无聊,也怕韩奇奇变成小狗风筝被风刮走,毕竟刚刚自己为?了搭话?做心里建设做到把整个院子的纳西族文化都仔细看了一遍,花了很长时间。他又实在社恐不?善言辞,不?好意思问这个陌生人他好奇的事,他还了信,就准备告辞了。
“我?刚认识谭英那年是1996年,我?28岁,她比我?小三岁。”
正在他酝酿该如?何告别?时,出乎意料的,和医生主?动开了口。
第77章
他在心里算了一下, 谭英九六年25岁的话,那么?现在应该是五十岁了。
“我?那时候还?是医生?,她吃蘑菇中毒, 送进了我?的医院。”和医生?笑笑, 说:“或许我?这个?年纪再去说过去的爱情, 是一件可笑的事吧。”
“我?不这么?想。”叶满低头说:“我?也不懂得爱情。”
和医生?用了一个?词汇——“过去”。
这说明他和谭英已经成了过去式, 但?是当他再次提及谭英这个?名字时, 仍然保含着无限的柔情。
他或许太久没有和人说这么?多话了,他的年岁渐渐走向?黄昏,中途只沉默寡言地在这一个?小院子听?着风。
叶满后来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了很多次开始, 又?全部勾掉,最后以简洁的一句话开端——他仍深爱着谭英。
“我?没结过婚,一直在等她像以前一样忽然找到我?,笑着对?我?说一句——原来你在这里啊。”
和医生?缓缓叙述着他的心, 对?着那封摆在桌上的信, 信已经老旧脆弱, 被吹进来的风捡起又?搁下。
叶满仿佛看到一道窈窕的影子走进房间,细长,指头捡起信纸, 无言阅读, 像是在亲耳聆听?从前的恋人碎碎念叨。
背对?着,叶满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在心里想象。
“她总是能找到我?, 无论我?在哪里,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和医生?说:“有一次版纳洪水,我?去义诊救灾, 不小心进了深山里,迷路几天几夜,快要坚持不住时,她走到了我?的面前。”
她背着医生?出去,走了很远才遇到搜救他的村民,他才知道自己之前行进的方向?错得离谱。
那时他已经很久没见谭英,有一年那么?久了,甚至以为那是一个?梦。
他脱力?地趴在谭英的肩上,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谭英告诉他:“因?为我?是神?仙。”
和医生?就?笑,笑着晕在了她的背上。
和神?仙初遇的时候,他还?在医院做医生?,是个?正张扬的年纪,加上学历高、能力?强,那个?时候的他性?子傲慢又?骄矜。
信里的场面就?是他们初遇时的场景,只不过和医生?刻意模糊了一个?人的存在,让叶满读信时也没过多留意。事实?上,谭英那时候是有男朋友的。
信里说——「她那个?美国小男友长得很漂亮,谭英中毒的时候,他想要上去抱她,但?是他不敢,他害怕得发抖。」
然而再次看到自己写的那句话,他却沉默了,良久以后,他低头说:“我?无法精准形容他,因?为我?爱谭英,所以处在我?的角度,很难客观描述他,他可能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讨厌他、憎恶他。”
叶满有点敬佩地看向?和医生?,因?为他爱恨都无比坦荡。
和医生?在谭英住院的期间爱上了她,或许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埋下了种子,从谭英抓着他想让他给自己生?蛋开始,医院的同?事就?开起了玩笑,说让他这只乌鸦赶紧飞去西伯利亚吧。
泸沽湖上有很多红嘴鸥。
每年农历九月,红嘴鸥会从西伯利亚飞越几千里来泸沽湖越冬,至第二年三月飞回?。
蔚蓝色的泸沽湖水与洁白美丽的红嘴鸥相互成全,美得梦幻。
那样美梦般的云南,傲娇的医生?试图和谭英靠近一点,但?是他的性?格使然,让他昂着头颅,不肯主动多和谭英多说一句话。
或许谭英永远不会知道吧,那个?曾经在她身旁频繁出现却并没多少交流的医生?那时心里多矛盾。
他看着她和男友一起在山里采摘、徒步,看着他们一起吃饭、说话,嫉妒得快要黑化了。
他和谭英始终没有太多正面交集,像村子里住着的其他村民一样。
直到那天中午,他来看谭英,隔着木窗,他看到那位美国小青年在吸大麻。
那时候他心脏猛地揪紧了,他想知道谭英是否也碰这东西,好在,谭英没在屋里。
他问过村民,沿着山路进山,在一棵古树下看到谭英。
她正蜷着腿写字,繁盛的树叶莎莎响,他在一旁看得愣神?,第一次轻轻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如信里说的那样,他看到了谭英写给那个?美国小男友的信,心里很不舒服。
而谭英合上本子,转头看他——问和医生?,你很想和我?接吻吗?
他的理智瞬间出走了,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抱住谭英的腰,深深吻了下去。
他们在那棵树下吻了很久,那时他们也只不过是有过医患关系而已,并没说过几句话。
山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与世隔绝,吻罢,和医生红着脸问她:“你喜欢我?吗?”
谭英笑盈盈看他,慢悠悠逗弄:“不喜欢。”
和医生?赌气地擦擦嘴,站起来说:“不喜欢算了!”
谭英没说话,低头翻开本子,像是真的不准备理他了。
和医生?又?坐回?去,抢过她的本子,握紧她的手指,重新吻住了她的嘴唇。
和医生?说:“你可以有两个?男朋友。”
谭英轻闭上眼睛,低低说:“医生?,你可真大方。”
那一天黄昏,他们一起回?到村子,那个?美国人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小伙子那双蓝汪汪的眼睛看着谭英,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狗,他说:“你回?来了。”
谭英对?他笑笑,温和地说:“你还?没走吗?”
小伙子冲上来把她抱进了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