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作品:《叶子的流浪笔记

    “她是因为什么?过世?”叶满问。

    萍:“生病,可能是肺病,那时我还?没有出生, 家里人很少提起她, 知道的不?多。”

    因为没有回?去的大巴了, 萍邀请他们留下住宿,她对中国人很友好,正准备去中国做生意?, 有很多想要询问。

    餐桌上很融洽, 韩竞礼貌地回?答萍层出不?穷的问题,叶满一直在观察越河。

    上了年纪的男人,满身沧桑, 叶满想象不?出他年轻时的样子,他沉默寡言,像是并没有察觉院子里多了访客,或者说他糊里糊涂, 察觉不?到。吃完饭,他不?作声地站起来,又离开了院子。

    宁静的夜降临河内的小村庄,叶满顺着鱼塘边缘泥泞的小路向前走,拨开棕榈科植被巨大的叶子,狭长小路通向平坦的田野。

    向日葵花田游曳在如水的银色月光下,在土地上搅动?出清冷冷的波纹,葵花地旁有一个?小木屋,木屋前坐着一个?人影。

    透明的风里,那里传来一阵阵锉木头的嘎吱声响。

    叶满抬步走过去,走到那人身边,对方没有抬头,也?没有理会他,他只是在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

    叶满在他身旁轻轻坐下,看着那片向日葵田,捡起他散碎的卷毛儿。

    叶满开口道:“what are you doing?”

    越南人用英文回?他:“做一个?树屋。”

    叶满歪头看他,用自己不?那么?流畅的英语问:“为什么?做树屋?”

    越南人说:“minh hng喜欢。”

    叶满:“……”

    叶满问:“你做得怎么?样了?”

    男人指指几米外的粗壮老树,说:“失败了。”

    那边的老树上空荡荡。

    叶满就那么?又看了一会儿,心?里涌出了股子冲动?来,他说:“我来帮你吧。”

    越河准备了很多很多木头,都修得很直很长,他给叶满看他失败过无数次的地方,说:“他离开之前,答应我回?来就会给我在这里搭一个?树屋。”

    叶满知道自己正在和阿姮对话,但?他并没有害怕,只觉得难过。

    上面有梯子,借着手电光,他爬上了三?四米高的位置,看上面残存的一些木头。越河不?会做木匠活计,架子搭得很松,而且没有稳定性?。

    叶满坐在树上,低头看他:“你很爱minh hng吗?”

    月光如霜,降落在那个?平平无奇的越南人身上。

    他仰着头,说:“当然了,可是她在生我的气。”

    用非母语对话时,会让叶满少一些从小带到大的胆怯,多了点从容。

    叶满问:“你为什么?要和别?的女人一起拍照?”

    越南人愣住,片刻后,他急切地说:“那是我的同学,我的家人骗了她。她让你问我的吗?你可不?可以去帮我向她解释?”

    韩竞站在不?远的地方,一颗树下,漫不?经心?抽烟。

    他盯着那个?坐在榕树上的青年,四周草木兴盛,向日葵田随风摆动?,榕树叶子哗啦啦响着,那人沐浴在忽隐忽现的月光里,漂亮得像精灵一样。

    他看得挪不?开眼,自嘲地笑了笑,想着钱秀立要是在这儿没准能做个?诗,可他什么?都干不?了。

    叶满摇头,说:“我不?能,我只能帮你做树屋。”

    听到树屋,他又高兴了起来,转身向小木屋里跑去拿工具。

    他进去后,韩竞从树荫里走出,叶满知道他在那里等自己,对他一笑,说:“哥,你会做树屋吗?”

    韩竞打开手电照这棵大榕树,说:“你可以教我。”

    叶满弯唇,说:“好,下次我们一起做。”

    萍过来寻找他们时,他们正在夜色里修建一个?树屋。

    她呆呆看着自己的舅舅,他认认真真趴在梯子上钉钉子,就像他无数次做的那样。

    这棵大榕树千疮百孔,最初的树屋很高很高,不?断失败,慢慢不?得不?在三?四米的位置建造。

    木屋里拉出的电灯悬挂在树上,引来许多虫子,扑棱棱地转动?,像雪片飞舞。

    那个?长头发的陌生中国人耐心?地指导着他,没有因为他精神有问题而感到半分不?耐烦。

    “嘿,”萍对木屋门口坐着的男人说:“他在做什么??”

    韩竞说:“盖房子。”

    萍:“……”

    她走到树下仰头望,说:“你们在做什么?”

    舅舅很久没那样开心?和清醒了,蹲在树上咧嘴对她笑:“minh hng的树屋。”

    萍再没见过比这个?年轻中国人更加耐心?地人了,就算舅舅胡乱敲木头,他也?始终好声好气。

    她在小木屋前煮了水,又点燃很多驱蚊香送到树上,仰头看他们的动?作。

    她心?里,不?在乎这个?木屋能不?能建起来,她只是在乎舅舅很久没这样开心?。

    “你是他的哥哥吗?”萍说。

    韩竞平静地说:“我是他男朋友。”

    萍吃了一惊,片刻后了然地笑笑,她说:“你一定很喜欢他吧?他看起来很美好。”

    韩竞:“嗯。”

    他望着树上半跪着敲钉子的人,说:“很喜欢。”

    夜里,他们两个?人就住在向日葵花田旁的小木屋里,小木屋里有一个?大箱子,有一张窄窄的床,床没办法住两个?人,萍拿来被子,铺在了地上。

    屋里有很多驱虫药,并没有蚊虫蛇蚁侵扰,叶满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本子,画木屋的简图。

    头顶悬挂的电灯把这个?两人睡就已经满了的小木屋照得明明亮亮。

    韩竞从行李箱里拿出药,涂抹在叶满被蚊子咬得发红的脸上。

    药清清凉凉,很舒服。

    韩竞凑得近了一点,仔细看他脸上的痕迹。

    之前冬城和叶满分开后,他的脸上多了一道疤。

    现在眼睛下面那道长长的疤也?浅了,可细看还?是很清楚,或许这会跟随他一生。

    叶满握着笔细细画着,低声说:“没有见到越河之前,我很讨厌他,他就像电视里演的,最脸谱化的渣滓。”

    韩竞慢慢给他涂抹药膏,安静听着。

    叶满低低地说:“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人发疯。”

    韩竞:“你还?讨厌他吗?”

    叶满摇摇头,韩竞涂抹的白色药膏因为这一下抹出长长一条,从叶满的侧脸划到眼尾。

    他在外面住宿,没有脱掉衣服,他躺在韩竞的t恤临时充当的枕巾上,说:“讨厌我自己,讨厌一切都还?没搞明白,就在心?里对别?人下评论的自己。好像我经常这样做……所以没办法清静地看待别?人和自己,要么?对别?人先入为主,要么?对自己感到厌烦。”

    韩竞自己擦完脸,用干毛巾擦擦叶满的头发,叶满刚刚用井水洗脸,头发上还?沾着冰凉凉的水珠。

    韩竞说:“同理,不?要在意?那些道听途说了你而产生恶意?的人。”

    叶满出神地看他。

    良久,慢慢蜷缩起疲惫至极的身体。

    “哥,”叶满说:“你真好。”

    韩竞关了灯,委婉拒绝他的好人卡,并说:“晚安。”

    十月上旬,他们来到了信里的向日葵花田,并在这里留宿。

    那些信是叶满花了二百块从一位山东大叔手里买过的,起因是叶满牵的小羊嚼了人家的收藏。

    那些信轻飘飘的,最初拿在叶满的手里,就像废纸的重?量。

    当他展开后,进入了信里,看见了月亮,嗅到了花香,见到了执笔人,也?做了别?人眼里的客。

    不?知不?觉间,他与这个?世界的链接,越来越深了。

    清晨的雾粘在皮肤,很潮,叶满爬起来,轻手轻脚出门,借着井水洗脸刷牙。

    早上雾很大,叶满继续架起三?脚架,拍摄那棵大榕树。

    他顺着梯子爬上树,刚刚上来越河就来了。

    昨天?两个?人把底部框架弄出来了,今天?在上面铺好木头做地面,然后就可以进行上面的框架。

    萍带着早餐过来的,叶满匆匆吃完,就继续研究那个?树屋。

    姥爷是木匠,叶满小时候也?做过木工活计,但?是这都已经很久没做过,就像他的刺绣一样。

    昨天?在本子上划了很多遍,今天?做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

    雾散去,又是一个?晴天?,叶满和那个?做男人在树上敲敲打打。

    韩竞喝着咖啡,坐在木屋前用叶满的电脑办公,但?并不?专注,时不?时去看看叶满。

    叶满越做越顺利,他慢慢回?忆起小时候搭房子的技能。

    借用榕树为支撑,距离平整的地板两米高左右的地方,用锤子把木头一点点凿进树干里。

    萍在树下帮手,用绳子把木头绑好,再由两人拉上去,搭建棚顶支架。

    太阳渐渐炎热,几个?人一起在木屋前吃了午饭。